到那馬蹄聲去了,紅衫的男子才順理成章的抖開遮掩在她頭頂的輕裘,垂眸俯視下來,輕笑道:“如何?”
她這一個笑容,明顯等看好戲的成分居多。
明樂卻是不慍不火,面無表情的側目看一眼他尤且擱在她一側頸邊的手指,嘲諷道:“不如何!除非閣下喜歡被人威脅操控的感覺。”
方才將他攏入懷中的那一瞬,這男子便留了後手,藉助輕裘的遮掩,右手一直壓在她頸邊的動脈處,想來只要她少有異動,立刻就會被捏斷脖子。
“咳——”男子略有尷尬的掩嘴輕咳一聲,就是移開壓在她頸邊的手。
紫苑幾個聽著兩人的對話都覺得莫名其妙。
男子揮揮手,示意他們安置行禮,然後依舊是親自攜了明樂進去。
這家客棧不大,一個二層小樓,七八間客房,加上後面一個小院子。
紫苑挑了樓上相對比較乾淨的三間房,明樂和那男子各一間,旁邊緊挨著一間幾個侍婢同住,方便夜間聽候差遣,其他人則都安排在後面的院子裡。
男子進店之後並沒有在樓下多留,只吩咐了一聲準備洗澡水就和明樂一前一後上了樓。
“樓上只有這三間客房還勉強像樣一些,紫苑姐姐已經帶人提前打掃過了,請爺您先看看中意哪一間?”青藤引了兩人上樓,對那紅衫的男子問道。
不出明樂所料,這人對衣食住行各方面的要求都十分苛刻,絲毫也不覺得麻煩,半掩著鼻子把三間房逐一打量之後指了最靠近裡面的一間。
“是!請爺稍等片刻,奴婢們這就給您準備。”青藤對他的習慣明顯是習以為常,順從的屈膝一福,轉身看向明樂的時候,剛一張嘴卻就犯了難,小心的試著問道,“不知道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看自家主子這舉動,該是打算帶著這女子一路同行了,這樣就有必要知道對這女子該有的稱呼。
明樂聞言剛要回答,冷不防那男子已經上前一步,拉了她的手踏進中間那間客房,一邊隨口吩咐道,“我在這小坐片刻,那邊的房間快些給我整理好。”
顯然,他並不想讓自己的侍婢知道明樂的真實身份,更怕客棧裡會有宋灝的眼線,所以連一個稱呼上的漏洞都不肯留下。
“是!”青藤不敢多問,急忙應聲,走前還識相的的給二人帶上了房門。
那男子拽著明樂進屋,然後便沒在管她,自己挑了張椅子坐下。
“所謂疑人不用,連自己的貼身侍婢都要這樣防範,難道這疑心病也是皇室共有的通病嗎?”明樂跟過去,她背上帶著傷就沒有坐椅子,而是直接在床沿上側身坐了。
“這種事,你不是身在其位,是很難理解的。”對她的惡意挖苦那男子也不否認,只就雲淡風輕的笑笑,笑過之後眼底神色才又多了幾分調侃的意味,以下巴示意指了指之前宋灝離開的那個方向,道:“我原還真以為你會是個刀槍不入的性子,怎麼,因為我讓你和殷王殿下失之交臂,這就把持不住,說話也如此的刻薄了?”
明樂冷哼一聲,別過眼去,不置可否。
那男子看著她的側臉,臉上笑容卻是慢慢凝結。
半晌,他起身走到窗前,推開一扇窗,面對外面蒼茫的夜色負手而立,然後才一字一句的正色問道,“剛才在樓下,雖然是我制住了你不假,可是我感覺的到,並不是因為我威脅了你而叫你無從發揮,事實上,您自己也沒想要攔下那人的對吧?”
他問,卻是篤定的語氣,根本沒有給明樂反駁或者分辨的餘地。
這個人對細微之處的把握當真是讓人瞠目。
明樂暗暗心驚,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坦然的冷笑道:“我說過疑心病並不是件好事情,是閣下你多想了。”
“總是低估別人的智商,同樣不是件好事情。”那男子沒有回頭,只就語氣同樣淡漠的說道,“我突然覺得你賴上我的車隊似乎有所圖謀,如果今天你不能給出一個像樣的謊話叫我安心的話——只怕一個八方賭坊也救不了你,我不能選擇把一個隨時可能爆發的隱患留在身邊。”
“你這是威脅?”明樂像是聽了笑話,冷澀的笑出聲音。
“可以算是!”男子坦然承認,終於從窗前回頭朝她看來。
夜色的渲染之下,這屋子裡的光線極暗,就讓他那張原本柔和豔麗的臉龐憑空添了幾分肅殺的冷意。
明樂看在眼裡,終於瞭然一笑,道:“人都說大興的荊王殿下容貌姝李無雙性格喜怒無常,果然不是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