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磨破了嘴皮子,好不容易把易明真哄著睡下了,前院孫氏那裡卻是砰的一個茶碗摔在了地上。
“你這是什麼話,要不是你先做了這不體面的事,弄大了人家肚子,我犯得著這麼低聲下氣的去武安侯府那老太婆跟前給你把人求了來嗎?”孫氏怒氣衝衝,猛地拍案而起,氣的滿面通紅的指著彭修大罵。
彭修手持杯盞坐在椅子上淡定飲茶,聞言卻連眼皮也沒抬一下,只就漫不經心說道,“要接她過府,原也就是母親和易氏兩人的主意,可不是我同意的。”
“你——”孫氏愕然張大了嘴,半晌緩過一口氣,直奔到彭修面前,“孩子都有了,你說不同意就不同意?武安侯府是什麼人家?雖說是個庶出的,到底也是易家上了族譜的侯府千金,我把人要過來,還不是為了給你擦屁股?你這個孽子,反過來,你反倒是要編排上我的不是了嗎?”
“易家?”彭修正在攏茶的手頓了一頓,突然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緩緩說道,“易家怎麼了?他家的女兒做了敗壞門風的事,要打要殺,總會有他們自家的家法處置,母親還以為他們會找上門來嗎?”
易明清未婚先孕,自毀名聲,就算抖出了他彭子楚,為了遮羞,易家人也定然不會為了這麼一個庶女登門問罪的。
彭修的話雖然是就事論事,孫氏還是馬上聽出了其中的言下之意——
當初易明瀾的事,也就是易家為了遮醜而不了了之的。
這三年,這件事早已成為兩家的禁忌。
彭子楚這麼陰陽怪氣的舊事重提,孫氏看著兒子冷硬的側面輪廓,到底還是有幾分心虛。
“修兒!”孫氏重新坐下,不覺的軟了語氣道,“娘知道,頭幾年你受易家的挾制心裡憋屈,也知道你不想再讓易家的女兒進咱們府上,可畢竟那八丫頭有了身子,咱們彭家的骨肉總不能拒之門外的,否則我也沒臉對你父親交代。”
這幾年,仗著赫赫軍功和孝宗的寵信,彭修的行事越發的乖張無狀起來,尤其是對易家,分明就是形成了一種仇視心理。
孫氏心裡頭明白,他未必就是看上了易明清才會牽扯上,或許是為了給易明真添堵,也或許就是為了打易家人的臉。
總之,是沒有什麼真心實意在裡頭。
孫氏說的語重心長,彭修竟也沒有反駁,一聲不吭的低頭又喝了口茶。
孫氏見他還是那麼一副冷冰冰的神氣,沉默片刻只得勉強壓下心裡的怒氣好言相勸,“橫豎現在生米已成熟飯,人都已經進了府了,你那個媳婦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八丫頭在府裡也過的不如意,整日裡戰戰兢兢的,我說給她抬了姨娘,也是為了讓她有個盼頭,放寬了心好好養胎。”
橫豎不過一個姨娘,按理說孫氏話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彭修也不該拒絕。
卻不想彭修聞言只是冷哼一聲,抬腳就走,“人是你們帶回來的,與我何干?”
“你給我站住!”孫氏氣結,剛坐下去就又噌的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
彭修卻仿若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腳下健步如飛飛快的朝門口走去。
孫氏瞪眼看著,氣急敗壞的原地轉了個圈,突然目光一凝,猛地一把抓起彭修剛剛擱下的茶碗朝他腦後砸去。
“少爺——小心那!”鄭媽媽失聲尖叫。
孫氏在氣頭上下了狠手,出手自己就先後悔了,眼見著那茶碗撞著彭修的後腦勺去了,也是嚇得面無血色。
聽著身後冷風呼嘯,彭修卻是不避不讓,只在最後關頭,身子略略側過。
一抬手,下一刻已經將那茶碗穩穩的抓在手裡。
有驚無險,孫氏鬆一口氣,頹然跌坐回椅子上。
彭修回頭,低頭看著指縫裡不斷低落的茶湯笑的陰冷而諷刺,“是不是這一茶碗打死了我,回頭下了黃泉路,母親就能夠對父親做一個交代了?”
孫氏受了驚嚇,一手扶著桌角大口的喘氣,一邊皺眉看著他,怒聲道,“你別在我面前陰陽怪氣的說這些有的沒的,不就是為了易家那個五丫頭嗎?人都死了,你還想怎麼樣?而且當初那事兒也是你自己親口答應的,我可沒逼你,再者說了,那個丫頭也精明著呢,要不是你自己出面,別人未必就能算計到她。這幾年你折騰的還不夠嗎?怎麼現在後悔了就要把賬全算在我的頭上來了嗎?”
易明瀾的死,是他一手促成,根本與旁人無憂。
當初平陽侯府落敗,他出門在外就處處受人白眼,就是因為不甘,所以在蕭氏登門找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