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外祖遠在千里之外的南疆不及趕回,而德宗病入膏肓,彌留之際終於安奈不住。
這位當朝天子,一國君王在他這一生中所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舉劍面對自己的么兒,並以他的性命做威脅,逼迫姜皇后發下毒誓——
他們母子這一生不可覬覦江山儲位,否則,便要他身首異處,不得好死!
那一天,那個男人搖搖晃晃舉劍時候的猙獰模樣他一直記得真切,鋒利的劍尖刺破眉心,那殷紅的液體蜿蜒著染溼他眼中遍佈的恐懼。
曾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這都是他夢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在後世的史書中,人們只道是有人存了不臣之心曾想利用他嫡出血脈的身份來忤逆謀亂。
卻又有誰會想到,當年那一場曾經讓無數人血流成河的所謂內亂,不過就是他們尊貴無雙的皇帝和太子合力導演的一場戲——
以包括易家父子在內的萬千臣民的性命,完成了他們穩固自己腳下皇權的鋪路石。
而他宋灝,受千夫所指,只配流落遍野荒蠻之地了此殘生。
當年,就是他生身父親直指眉心的這一柄冷劍,讓他恨上了所有人。
父親?那是種什麼樣神奇的衣冠禽獸,他不知道。
而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從姜太后迫於自己的誓言,硬下心腸和他形同陌路的時候起,他便告訴自己——
那些恥辱和唾罵,他不會白白揹負。
他們母子這一生所受的威脅和逼迫,他也再不容許重新發生一次。
既然他們害怕失去,那麼他就要奪走。
終有一天,他會把這大鄴王朝的萬里河山踩在腳下,以此祭奠,那年那日他自己眉心遺逝的一滴血,和——
那些為此而枉送了性命的無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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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一家人
“灝兒,你放棄吧!”姜太后的身子晃了晃,手指用盡了力氣狠狠的壓在桌角,“回南疆去,你手裡有兵權,他就會忌憚你,至多是這一生你都不再回來,何必非得要去跟他爭一個輸贏呢?”
這十數年間,為了不讓孝宗起疑,她已經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即使再怎麼思念成灰,也只當不曾生養過這個兒子。
不通訊,不聯絡。
即使逢年過節宋灝偶爾回京,她都不曾私底下對他說過一句話。
甚至於這一次,在隱隱察覺了宋灝的意圖之後為了逼他就範,不惜讓常嬤嬤對他下了狠手。
而她這所有的堅持和強韌,卻都在聽到宋灝一句“當年”而分崩瓦解。
不只對於宋灝,那時那日的情景,在她的腦海裡沉澱,更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
身首異處,不得好死!
在宋灝認為他失去父親的那一日,她也同樣下定決心拋棄了自己的夫君——
不是因為他身死入土,而是把那個人徹底從心裡剜去,根除,餵了狗!
“母后,我們何必這樣的自欺欺人?這麼活著,你不累嗎?”宋灝不甚贊同的搖頭,回望她的目光,“你這半生,都在人前演戲,我也是,與其這般戴著一張面具去做別人,我倒是寧可不曾活過。”
“別說這樣的話!”姜太后心頭一跳,急忙一步上前。
她探了手出去,似是想要去捂著宋灝的唇,但卻因為多年的習慣使然,手到一半又遲疑著落了回去。
極小幅度的一個動作,宋灝卻是清晰的收於眸底。
“母后還是回去吧!”臉上的表情慢慢冷凝下來,他重新收回目光不再去和姜太后對視,“你來我這裡,總歸是不妥的。”
姜太后覺得這話聽著刺耳,終究還是無可奈何。
她站在那裡未動,沉默半晌,然後深吸一口氣把心裡所有莫名湧動的情緒壓下去,重又恢復了那種冷漠自持的姿態,重新開口道,“你的意思,還是不肯聽我的勸,一定要一意孤行了?”
宋灝抿唇不語,算是預設。
“那易家的那個丫頭呢?”姜太后咬咬牙,儘量保持冷靜。
“她的事,母后也不用管,我自己會處理。”宋灝道,語意朦朧很有些欲蓋彌彰之嫌。
“當年的事,她知道多少?”姜太后只要想到當年的事就心煩意亂。
時過境遷,那段往事,最好塵封。
否則以孝宗的為人,保不準又要掀起什麼狂風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