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錦如珍似寶地掖了掖。轉眼又提起了詛咒的事,被四奶奶罵著往家趕,“家去吧,家去,不要亂問。”
她只好辭去。上了壩頭,看見蘭芳大姐蹲在田裡薅草,便想上前打個招呼。
蘭芳瞧見她,揮揮手說:“沒空睬你,走吧走吧。”
嚴錦“哦”了一聲,灰溜溜地走了。沿著壩頭往南,去長貴家拾豆腐。
到了地方,還沒張口喊人,裡頭傳來一聲爆炸式的怒罵,嚇得她渾身一抽。
長貴孃的破鑼嗓想讓人聽不到也難的。
“你個白眼狼死小子,我們家餓死也不稀罕她接濟。她算個啥子,整天人五人六的當自個兒聖母娘娘,真要是個好的,就不該勾得你不肯成親!大家都是同宗的,成天廝混在一塊兒,丟不丟人!”
長貴吼道:“同宗咋了?燕妮兒說了,我和她沒血緣關係。娘要是接受不了,我改姓好了。改了姓到燕妮兒家入贅去。這事兒她跟我提過!肯入贅就跟我!”
——“啪”!一聲脆亮的耳光,“打死你個忘祖的畜牲!”
長貴氣恨恨地衝了出來。
一見嚴錦,臉色陰沉得要吃人,“嫂子偷聽別人家務事,不嫌寒磣嗎?”
“我……剛來。”嚴錦冤枉。
他狠狠把門一摔,說了句“噁心人幹噁心事”,兇巴巴地走了。
嚴錦:“……”
長貴娘紅著眼出來,聲音哽咽道,“阿泰家的,讓你看笑話了。小畜牲被那隻小X灌了迷魂湯啦。要去倒插門!人家要笑話死啦,就這麼一個兒子,為了個死妮子上躥下跳,要拋棄爺孃老子。”
嚴錦手足無措,“我不是故意聽噠。嬸子,給我一點豆腐湯吧……不,豆腐,一斤豆腐。”
長貴娘苦澀地笑笑,從水缸裡撈出兩塊豆腐,瀝了瀝水,放進她籃中的碗裡。
“聽了也沒啥。誰不曉得我家要出大笑話了?兒大不由娘,以後也是個忤逆子啊。你說那死妮子也是的,人家江員外要收她做妾,多好的門戶,她死活不肯,偏跟咱貧戶人家纏一塊。弄得兩家雞飛狗跳。長貴過年十八了,到現在不肯說親!個死妮子!”
嚴錦同情地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
男女之事本就說不清,牽扯到李燕妮,就更說不清了。
這時說“節哀”好像不合適吧?她心裡瞎想。
長貴娘看出她不是個傾訴的好物件,坐下抹了抹眼淚,也就閉口不說了,強擠笑顏問她:“吃了沒有哇?”
嚴錦輕柔地說:“吃啦。您別想太多啦。兒孫自有兒孫福。”
“誰說不是呢。”長貴娘認命地嘆息了一聲,算是終結了談話。
嚴錦告辭而去。走到燕妮家的果林邊時,發現長貴垂著腦袋蹲在樹下,肩膀一抖一抖的,忍聲哭泣著。
少年郎的哭與女子不一樣,淚珠子又大又多,“啪嗒啪嗒”滴在地上。看上去格外淒涼。
本就壓抑的天幕,也因他這一哭顯得越發陰慘了。
嚴錦低著頭,快步往前走。省得自己噁心到別人。
果林很大,足有三四十畝,一直綿延到村口。
外圍種的是桔子,這會子都熟了,沉甸甸壓著枝,像一盞盞小燈籠垂掛在風裡,紅得喜人。
只可惜,四周環境太陰冷,這滿堂紅的豐收似乎喜過了頭,竟顯出一點悽豔來,叫人心頭髮顫。
一定是詛咒的力量太強大了,影響了我的心境——嚴錦惴惴地想。
這時,桔樹間忽然竄出個男人來。
桃花眼,滿臉堆笑,騷到骨子裡。見了她,似乎又驚又羞,紅了臉揖道:“還當是誰?原來是嫂子!”
是李俊!嚴錦認了出來。
村裡的秀才,豪戶子弟,也是和王寡婦廝混的斯文敗類之一。
她立刻把臉一板,目不斜視往前走。
李俊輕佻地跨出一步,追到她旁邊說,“嫂子好沒道理,兄弟打個招呼,倒板著臉不理人。同一個莊戶上的怎如此生疏?難不成還擔心兄弟欺負你不成。”
嚴錦冷笑一聲,定住腳步望他,“我量你也沒狗膽欺負我,信不信再敢跟著,我相公馬上過來把你這塞滿穰草的腦袋擰下來!”
遠處柴棚裡,阿泰“撲哧”地失了笑,胸腔裡深沉地“嗚”了一聲。
李俊生生一滯。一時又是懼怕,又是心癢。百般不能自處了。
定眼瞧她,年輕輕的小婦人,世間少有的仙姿玉貌,那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