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慶翻身從窗臺上跳進了屋裡,放下手裡的下酒菜,走去拿了罈子酒,在單雄信對面坐下,拿個杯子,倒了一杯,一口飲盡,掃了眼對面屋子窗牖上裡射出的燈光,意味深長的道:“看來今晚大家都睡不著,方才拓跋姑娘來過吧?”
“是啊,喝了一杯茶,又走了。”
“喝杯茶就走了?沒說什麼嗎?”裴元慶一邊倒酒一邊問。
單雄信想了想,隨口道:“她說,從前,我也以為是重城之故,現在才明白,咫尺即天涯。”他開啟裴元慶拿來的兩個荷葉包,見一個裡面是花生,一個裡面是碎牛肉,嗅了嗅,笑讚道:“味道不錯。”
裴元慶琢磨著拓跋鈞那句話,皺眉道:“什麼重城,天涯?”
單雄信撫了撫額頭,道:“奧,不過是我說起了一句舊詩,她大概是有感而發吧。”他隔著雨幕,眺了眼那扇窗牖,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神色有些落寞,捻起一粒花生米,丟進了口中。
“什麼舊詩?”
“相思迢遞隔重城。”單雄信淡淡道。
裴元慶又皺了皺眉,“單大哥無緣無故提這個幹嘛?”
單雄通道:“不過是拓跋姑娘自己採摘曬制的茶,她取名叫迢遞。”
“迢遞,迢遞……”裴元慶默默重複了幾遍,又追問道:“拓跋姑娘來找你喝茶?”
單雄信點了點頭,疑惑道:“賢弟,你打從進來,便一直問拓跋姑娘,莫非不是來找我喝酒的?”
裴元慶微微有些窘迫,略一遲疑,道:“單大哥,你可相信一見鍾情?”
單雄信好笑道:“你不會是瞧上人家姑娘了吧?”
裴元慶大方的點頭承認,他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眼睛亮亮的,裝著滿滿的憧憬,“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女子,她站在林子外,身後是莽莽蒼林,夕陽在她身後落下,襯得她是那樣清絕高潔,就像是,就像是那枝頭的白梅,簡直美極了。”
單雄信嘴角掛著笑,靜靜聽他說著他的一見鍾情,漸漸,他的眼前卻浮現了另外一幅畫面,萬物蕭瑟,頹敗的矮牆上仍結著白霜,宇文寧立在井邊,穿著鵝黃色短襦,月白色褶裙,手中握著一截羊角梳,臨風結髮。
裴元慶說完,不見單雄信說話,轉過臉,見他望著手中的酒杯出神,喚道:“單大哥,單大哥。”
單雄信猛然回過神,手中酒杯一震,酒水潑出了些,溼了衣袖,他匆匆放下酒杯,抖了抖袖子。
“單大哥,我剛才問你,可相信一見鍾情?”裴元慶疑惑的打量著他的神色。
單雄信放下杯子,神色顯得極落寞,他呵呵一笑,道:“想不到賢弟躊躇滿志,意氣風發,也會為情所困。”
裴元慶無奈的攤攤手,眼中卻仍舊是甜蜜的笑意,“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不過單大哥,你可要幫幫我。”
單雄通道:“幫你,要怎麼幫?”
裴元慶思量著說道:“你與她相識日久,可知道她喜歡什麼?”
單雄信想了想,道:“她日常愛飲茶,她還說,迢遞只有長白山巔的雪水才能烹出滋味,再有嘛,女孩子,自然喜歡花花草草了,她琴技還不錯。”
裴元慶喜道:“拓跋姑娘竟然也通音律,花花草草好說,只是長白山的雪水……”裴元慶微微皺了下眉,站起身來,拱手一笑,“多謝單大哥。”風風火火的向門外走去。
單雄信起身道:“賢弟,賢弟……”他追到門口,見裴元慶一頭衝進雨中,三兩步便奔出了院門。
宇文寧抱膝坐在床上,神色怔仲。一燈如豆,窗外悽風慘雨,窗內卻是一室靜謐。
“寧兒,還沒睡嗎?”
聲音清冽,是羅成,宇文寧收回神思,應了一聲,走過去開啟房門,“有事嗎?”
羅成道:“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
宇文寧不待他說完,搶先說道:“我剛才沒有睡,一直在想過去的一些事,可是時過境遷,今時今日,很多事都已經變了,誤會也好,解釋也好,都沒有意義了。”宇文寧倚在門口,望著院子裡的雨幕,嘆了口氣,似做了最後決定,望著羅成,說道:“你請回吧。”便要關門。
羅成有些急,握住了她的手,“寧兒,我知道過去都是我不好,我既然心裡歡喜你,就不該再因為你定了親就遲疑不決,雁門關外,我更不該一接到羅春的留書,什麼都不說就走,我回去找你,店裡那個姑娘都告訴了我,我知道你等我等的有多苦,我去大興城找過你,沒有找到,我便又去潞州,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