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兒一時送果子進來,瞧見楊廣長身玉立,微微眯著眼,唇角掛著笑意,在書架旁站著讀書,這邊廂宇文寧濡了筆,微微俯身,正在案旁運筆如神,兩人如此相伴著消磨長天白日,便如那小家子的夫妻一般,遂放輕了腳步,緩緩退了出去。
☆、第50章
春日裡;一夜春雨過後;宇文寧清早起來,梳洗過後;便去園中折了幾枝杏花;用一甕清水供在窗臺前;半捲了衣袖,磨了一池墨;提筆慢慢描著。
楊廣大步走來;先立在她身後看了一會;才笑言道:“畫的越來越好了。”
宇文寧擱下筆,慢慢翻下袖子,回身道:“陛下今日散朝倒早,可曾用過早膳?”
楊廣便一撩袍子坐了;道:“我今日想吃粥,便到你這裡來了。”
宇文寧瞭然一笑,“正好我也未用。”遂喚了惠兒等宮人傳早膳來,又問道:“陛下要帶兵西巡,日子可定下了?”
楊廣道:“日子就定在下月初六,舊年間朕每次下江都,你都不願隨往,這次呢?不如隨我出去走走,看看我們的大好江山。”
宇文寧躊躇著,只是笑,並不答。
楊廣明白她的心思,道:“你放心,西北苦寒,沒有嬪妃願意前往。”
宇文寧垂目一笑,道:“西北縱然苦寒,可是大漠黃沙,異域風情,江都雖然繁華,卻也不可與之相比。”
楊廣握著她的手,含笑道:“就知道你會喜歡,畢竟你幼時是在那裡長大的。”
喜歡又豈是因為那個,這些自是無需向他解釋的。宇文寧心中無限神往,出了會神,道:“算算日子,只有小半月,卻有好些事需料理籌劃,倒覺著急迫了些。”
楊廣握著她柔若無骨的手,拇指在她中指那塊硬繭上反覆揉搓著,那是長期握筆磨出來的,“你要帶什麼,列出單子,我教人給你理出來。”
宇文寧笑著謝了恩,見惠兒傳了早膳進來,便親自去佈菜,她日常不過是三四樣小菜並兩樣細巧點心來佐粥,今日楊廣在,小廚房特意多加了幾道小菜,宇文寧忖度著楊廣的喜好,把他平日裡愛吃的幾樣放在他近前,佈置好了,宇文寧又親自捧了銅盆來,與楊廣淨了手,便相對而坐,一起用食。寂然飯畢,自有宮人們來撤去碗筷,擺上茶點,楊廣喝了半盞茶,又與宇文寧閒聊了一會,因還要見大臣,便匆匆去了。
宇文寧看著宮人們撤去了茶點,便教小宮人們都散了,只留惠兒在簾外伺候,她自己淨了手,焚了一爐香,便在臨窗的矮榻上坐了,信手在百寶格中抽了一卷書來,慢慢翻著。鎏金鴨嘴裡香菸嫋嫋,清涼微甜的氣息氤氳開來,融入空氣中,宇文寧握著書卷,一手支頤,只管凝著那青煙出神。面容恬淡,內裡卻翻江倒海,久久難以平復心緒。
十餘年了,終於可以踏出這座皇城,再見一見外面那些人,可是卻再也回不去從前了,那個與她白道壩頂劫後餘生的男子,那個與她木槿花下縱情一醉的男子……
自入宮來,她都無羅成的訊息,心中只祈求上蒼讓他一切順心遂意,平安康健。她近來益發的牽掛單通,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她忽然覺得他就像是那千里不留行的俠客。拓跋鈞死了有五六年,想他心頭的創傷都癒合了吧,現如今娶了新婦,描眉點翠,賭書潑茶,自然是琴瑟和合了。想到這裡,她竟然是滿心酸澀,無限惆悵。
暮春之日,楊廣大軍離開長安一路向西行去。天氣晴好,遇見景緻好的去處,宇文寧便棄車乘馬,與楊廣並騎而行,聽他指點江山。大軍行至隴右,稍事休息,補給過後,便又繼續前行。
這兩日宇文寧身上不爽快,都坐在車中,看書久了,難免眼睛腫痛,便倚在視窗向遠處眺望一會,外頭的景緻卻愈發單調荒涼,風也乾燥起來。
車子過了一個土坡,車身劇烈一震,宇文寧身子一個趔趄,索性縮回車內,撈了一個引枕靠著,她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髮,車內光線幽暗,不覺便想起歷史上關於楊廣此次出行的記敘:
大業五年春楊廣親率大軍從京都長安浩浩蕩蕩的出發到甘肅隴西,西上青海橫穿祁連山,經大斗拔谷北上,到達河西走廊的張掖郡。這次出行絕不是遊山玩水,個人玩樂的。因為西部自古大漠邊關、自然條件環境惡劣,楊廣還曾遭遇到暴風雪的襲擊。此峽谷海拔三千多米,終年溫度在零度以下。士兵凍死大半,隨行官員也大都失散。楊廣也狼狽不堪,在路上吃盡苦頭。楊廣這次西巡歷時半年之久,遠涉到了青海和河西走廊。其意義重大。在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