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裡有點暗,沒多少人帶了蠟燭,昨天我們去附近撿了一點發光的苔蘚,現在可以湊合著用……”
房間的角落裡亮著微光,來自發光的苔蘚和菌類。瑪麗昂匆匆掃過房間,很快將這點不重要的細節置之腦後。兩天!被這麼一提醒,她才覺得自己的胃開始咕咕抗議,但現在完全不是吃飯的時候。瑪麗昂能感覺到那個契約的存在,上面閃動著她認不得的文字或圖案。那個幽靈給他們提供房間和食物?它想幹什麼?瑪麗昂心中的警鈴嗡嗡直響,耳朵上的毛都炸開了。
“那個幽靈在哪兒?”她拉住艾拉的胳膊,“我有事找它。”
“你應該先去吃點東西!”艾拉不贊同地插著腰。
“我有很要緊的事情要說!”瑪麗昂焦急地說。
她用上了最有說服力的表情,總算讓艾拉給她指了路。瑪麗昂腳步飛快地在昏暗的地道中穿行,路上遇到了不少人,都是艾瑪那邊的人,一個個缺乏危機感地跟她打招呼,都快把她急死了。但話說回來,恐怕除了這些一切往好處想的人們,其他棄民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瑪麗昂穿過長長的、迷宮一樣的通道,問過幾次路,最終還是迷失了方向。這裡已經沒有夜光苔蘚了,她挫敗地左顧右盼,想憑找出這些坑道的不同點,結果什麼都沒看出來。瑪麗昂的夜視能力能在沒有月亮的夜晚找到林中回家的路,可無光的地下又是另一回事。要不是地道中偶爾有些發光的石塊,她就要變成睜眼瞎了。
陰影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那動靜不像人。
她在投出短刀後看清了對方的輪廓,那是隻大得嚇人的老鼠。短刀被它的身體彈開,刀刃沒帶出一滴鮮血,只刮下一些粉末。到了這個距離,瑪麗昂才發現那隻老鼠不像活的生物,它看上去像一座活動的雕像。
雕像老鼠用後爪撓了撓背上被擊中的地方,彷彿被蹭得很癢。它對瑪麗昂咔咔地叫了幾聲,轉頭向黑暗中跑去。
瑪麗昂猶豫片刻,追了上去。
他們穿過長長的通道,瑪麗昂不知道自己轉了幾個彎,只能緊緊跟著前方的黑影。又一個彎道之後,前方霍然開朗,黑漆漆的地下又有了光。在一個廣闊的洞窟當中,飄著足不沾地的幽靈。
瑪麗昂緊張地嚥了口唾沫。
這就是那個與她簽訂了契約的幽靈,鬼魂,惡魔。契約已經完成,瑪麗昂卻不清楚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她不太敢想。如果她已經是幽靈的奴隸,她還有什麼資本警告對方別對其他人打主意呢?瑪麗昂想起曾經見到過的奴隸,他們沒有名字也沒有未來,匍匐在主人面前,蜷縮在鐵鏈當中。現在瑪麗昂也沒有名字了,這想法讓她打了個冷戰,緩慢地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你看起來不太好。”一個輕柔的聲音說。
這是個成年女人的聲音,鑑於在場的只有瑪麗昂和那個幽靈,說話者是誰十分明顯。它聽起來……意外普通,既不是傳說中鬼怪的喑啞嘶吼,也不是之前聽過的怪異風聲,就只是個有點沙啞的女音,聽起來漫不經心。
“我很好!”她愣了一小會,匆忙回答道。“謝謝!”瑪麗昂倉促地補上了一句,意識到自己的傷多半是對方治好的,幽靈果然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謝謝你救了我們。”
“分內之事,既然我們約好了。”幽靈低笑道,令瑪麗昂想到那個契約,心向下一沉。
對自己命運的猜想讓她短暫地走了個神,等反應過來,幽靈已經飄到了她面前,骨白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臉。瑪麗昂控制住自己拿刀的手,不確定自己應該直視那張沒有五官的面孔,還是恭敬地對它低下頭。
“你餓了。”幽靈說,“你應該吃點東西。”
它的聲音輕柔而冷淡,平靜得聽不出什麼態度。瑪麗昂下意識想反駁,但她的肚子叫得非常大聲,讓她都有點臉紅。“我會給你帶一些食物。”幽靈不容置疑地說,而後那隻帶瑪麗昂過來的巨鼠便跑了出去。
場面又沉默下來,被這樣一打岔,瑪麗昂都不知該如何開口了。她的手腳比嘴皮子靈活許多,沒人期待過讓她當交涉者,尤其在面對這樣一個能決定他們命運的重要人物的時候。她正鼓足勇氣想說話,對方又搶了先。
“你有個特別的名字。”幽靈說,“看上去像一幅畫。”
“狼神後裔的名字都是圖騰,出生前父母選擇一個名字,大長老在每個人出生時為我們占卜出它的形體。”瑪麗昂解釋道。她猶豫了一下,說:“我喜歡我的名字。”
“它的確不錯。”幽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