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據了巨大優勢的軍隊在這猝不及防的進攻下後退,像只被踢了屁股的臃腫動物。
臃腫的巨獸一樣長著獠牙。
短暫的混亂後人類軍隊組織了起來,扛著巨大盾牌的盾兵在指揮下來到最前排,他們身後弩兵開始給弓弩上箭。他們帶來的這種弩箭比塔砂之前看見的那種更龐大,捲動弓弦搭箭的聲音彷彿吊起城門,合在一起沉重得讓人牙酸。如果用上這些東西,三百米內的一切都能被洞穿吧。
但只要不被擊中,再怎麼強大的武器也沒有意義。
前來迎戰的亞馬遜中沒有一個手持劍盾的近戰戰士,弓箭手身上的軟皮甲不足以擋住威力巨大的弩箭,卻在機動性上有著不可比擬的優勢。大盾的戰線成型的那一刻起,所有衝鋒的戰士立刻退卻,乾脆利落得好似進食完畢的雀鳥。她們呼啦一下散開,消失在安加索森林當中,只留下寥寥無幾的箭矢,一地的屍體,還有軍官們怒氣衝衝的咒罵。
沒人敢於進森林追擊這些林中獵手,他們只能修整,在盾牌的保護下繼續砍伐。
他們再沒能優哉遊哉地好好砍樹,亞馬遜人輪流換班,在鬆懈的盾牌下偷取人頭,又在人類軍隊憤怒的回擊時化整為零逃進森林。簡直是一場經典的游擊戰教程,人類減員不斷,士氣低下,亞馬遜戰士則只損失了一些箭矢。換班下來的戰士在營地中發笑,在那些還沒輪到或不能上戰場的族人當中講著勝利的故事。“或許用不著你們。”獨眼的女戰士笑著揉了揉女兒的頭,那些初次上戰場的少女們很為此憤憤不平。瑪麗昂的手指摩挲著短刀的刀柄,她看起來一樣技癢。
第二天的戰況依舊如此,人類消耗了兩位數的人,只砍倒了個位數的樹,砍伐成了避之不及的苦差。林中營地的氣氛變得越來越歡快,亞馬遜人開始討論慶功的酒,開始有人打賭那些人何時會離開。
“我們或許不用搬遷。”有人說,“我不相信再這樣下去,他們還願意繼續進攻,誰會用一支在森林裡毫無用處的大軍來送菜呢?”
“沒有人會。”亞馬遜女王說,她的眉頭在火光中緊皺,“這正是我所擔心的。”
塔砂也這麼想。
戰況順利過頭,她為此感到隱約的不安。人類不可能都是傻瓜,能從盟友手中奪取所有勝利果實的大地之主,怎麼可能在一目瞭然的事情上一錯再錯?塔砂既不認為埃瑞安是個核心角色一出場其他人就變成弱智的虛構世界,也不認為自己是那個一帆風順的主角。
維克多說:“並不需要每個人都是傻瓜,只要他們的上司犯傻就行。你不知道貴族們做出過什麼荒唐事,還有國王把整個國家賣給我過呢!”
“可是現在既沒有貴族,也沒有國王。”塔砂提醒他。
“換個名稱而已。”維克多滿不在乎地說。
瑪麗昂與匠矮人告訴過塔砂外面的常識,埃瑞安帝國並沒有王室和貴族,只有元首和大臣。四五百年,放在這裡能讓深淵和天界變成歷史,放在塔砂過去的世界,能進行好幾次科技進步社會改革,她完全不認為差別只是換個名稱。
這天夜晚,外面的駐地迎來了新的車隊。塔砂在一輛大車中,發現了“紅色獵犬”。
它看上去真像個機器,頭顱部分目前暗淡無光,一動不動地躺在車裡。從運送者和軍官的交談中塔砂得知,這一隻獵犬剛從上頭申請過來,它完好無缺,只待啟動。
塔砂沒辦法解析紅色獵犬,這臺蒸汽朋克風格的怪異器具外殼上有細小的符文——維克多讀不出上面的意思,但斷定它們是矮人的手筆——和地下城圖書館的地面一樣,幽靈不能穿透。她留在亞馬遜村落的分身立刻通知了瑪麗昂,讓她帶著匠矮人從亞馬遜人的村落中撤離。一旦紅色獵犬啟動,它便能同時發現他們和亞馬遜的大本營,哪怕找到了大部隊也沒法在森林中佔上風,這也絕不會是好事。
而這不是唯一的壞事。
與另外幾輛大車比起來,無法讀取的紅色獵犬隻是個小問題。足足三輛大篷車上裝載著幽靈根本無法接近的東西,塔砂沒能往馬車當中看上一眼,她在遠處便感覺到了強烈的排斥感,又像恐懼又像噁心,彷彿昆蟲面對殺蟲劑,還沒真正接近,便已經產生了無法接近的本能。
時間越久感覺越強烈,在大車上的東西被搬下來之前,營地已經成為了幽靈禁區。
維克多說受到神靈祝福的聖物可能對深淵物種造成這種影響,可是現在的埃瑞安哪來的神明?更別說塔砂剛被認證過沒有深淵氣息。她幾乎確定會有第二隻鞋子落下,卻不知道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