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年有些促狹地撫著那冊子,柔聲道:“下次帶你去吃,不就知道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將語聲放著這樣低媚柔和,真是見了鬼了。
可是,纖纖的眼睛亮了,亮成了天上的明月。
霍延年陪著霍捕頭和柳老爹喝酒吃肉,纖纖一早就吃好了,卻還是不捨得離席,巴巴地坐在一旁看他們觥籌交錯,吹牛皮,侃大山。
柳夫人發現了纖纖的異樣,懸在心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看來纖纖和延年是有緣份的,就這麼一面,竟似看對眼了。
柳夫人就著這樣的心情多喝了兩盅,看著少年英俊的臉,竟有些想入非非。
霍家這小子不錯,有一份穩定的差使,俸祿雖然不多,卻也還過得去,聽說他是縣太爺跟前的紅人,那將來還有晉升的機會,若是做個捕頭什麼的就好了……
席罷,霍延年攙著爛醉如泥的老父回家,纖纖還瞪著一雙大大的杏眼跟著他,直到連柳夫人也覺得她太不像話,連忙追出門來拉她回去。
“你真的帶我去吃鮑魚?可不許騙我。”纖纖對霍延年依依不捨。
“大丈夫一言既出,什麼馬也追不回。”霍延年打著酒嗝,笑得開懷,同時又想這位妹妹太好拐騙了,一句話就能忽悠走。
“那拉勾。”她伸出了一根細白的小手指。
“好,拉勾就拉勾。”霍延年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但灼燙的面板碰到了那嫩滑的手背,他突然像著了火似地收了回,嘴裡嚷道,“你幾歲啊,這麼大的人還玩這個,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麼?”說罷擺了擺手,轉身走了。這一路,走得有些踉蹌。
回家路上,霍捕頭忽地摸了摸兒子臉,磕磕絆絆地道:“小子,你臉怎麼紅了?”
酒是穿腸毒,人醉不是問題,關鍵是心亂了。
霍延年在泠水縣當差的時候見過不少的花紅柳綠,沒一個像纖纖這麼容易讓人上心的,幾乎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
當夜,霍延年失眠了。他瞪著天上的月亮,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可是要說哪裡不對勁,他又道不出個子醜寅卯。只是休沐這幾天,霍延年終究是不敢去招惹左鄰右舍那些小蝶啊小紅之類的了。
霍捕頭看著兒子痴傻樣子,心裡也有了底,臨著他回泠水縣那天,老爹扛著根菸鬥叨叨開了:“十七歲成親早是早了些,不過柳家這娃娃人品是一等一的好,我也喜歡。要不,等你下次回來就去提親?我和老柳是老相識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啊,只要你喜歡,也不是很難辦。”
“我回來再說吧。”霍延年想起纖纖的小冊子,不由會心一笑,但聽老父說得這樣直白,他不知不覺就紅了臉,後來竟連耳朵珠子也紅了。
回來,就向她提親?很好。
這就叫一見鍾情了麼?很好。
本來,霍延年娶了扶蘭仙子的轉世柳纖纖,兩人相親相愛地過完一生,再一起迴歸來山,這樣就圓滿了。可是扶蘭仙子那是石頭心,轉世成纖纖也還是個二楞子,她只想著鮑參翅肚,各種糕點,很快就把霍延年連名帶姓都忘記了。只有霍捕頭還蹲在門口,一面幫著老友打發登徒浪子,一面在心裡盤算著這樣好的媳婦什麼時候才可以進門,哪想到,世事峰迴路轉,霍延年才走了不到半個月,柳纖纖就被一盤叫化雞拐跑了。
纖纖這天下午繡完手頭上的小樣,正在繪自己的美食小冊子,就看見了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
小乞丐坐在窗下,背靠著一蓬石蒜花狠吞虎咽地啃著一隻雞腿。
纖纖一開窗,就對上了小乞丐漂亮的桃花眼,平心而論,這小乞丐長得還算是玉雪可愛,只是眼神油滑滑的,還透著點猥瑣。那是纖纖從來沒見過的眼神,她直覺這雙眼睛很討厭,卻說不出究竟討厭在什麼地方。
小乞丐甜膩膩地打招呼:“漂亮姐姐好。”
纖纖被這雙賊溜溜的桃花眼盯著渾身不自在,卻還是好聲好氣地應了:“你好。”
伸手欲把窗戶又合上去,可是剛解下拴子,又被叫住。
說話間,小乞丐已經站了起來:“姐姐手裡的是什麼,好像很好看的樣子。”他指了指纖纖手裡的繡冊。
纖纖才發現這小乞丐一點也不小,他很高大,甚至比柳老爹還高了半個頭,也不知道這麼大一個人,是怎麼從霍捕頭眼皮底下溜進來的。
纖纖心裡有點發毛,卻還是好脾氣地將冊子遞了過去:“食譜。”她說了兩個字,就再也找不出想說的話來。她對這個小乞丐有一種天生的厭惡,她一邊提醒自己不能狗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