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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商之點頭:“不過義父不必急於相認,我想華伯父如今留在殷桓身邊,必是另有圖謀。我們不可打草驚蛇。而這個,怕就是蕭少卿不肯與義父吐露真相的另一層深意。”

慕容虔怔立片刻,仰頭長嘆道:“我明白了。就怕殷桓狼子野心,大哥一人……”

“義父何必這般擔心?”商之笑了笑,“你想想,當年華伯父能從那樣的牢獄逃出生天,這樣的心智算謀世上有幾人能及?何況東朝還有蕭璋,他應該會照應著。”

經此一番話的開解,慕容虔才微微釋懷,頷首道:“也是。”

商之這才起身告辭:“既如此,那孩兒走了。”

“北上一切小心,若有所變,即刻來信。”慕容虔按著他的肩囑咐道。

日色漸晚,暮霞褪盡,廣袤的空中慢慢迭起謐沉的烏雲。商之和沈伊趕到濟河邊上時,濤起浪急,風聲震耳。

離歌和祁連下舟迎上二人,收了木板,命人揚帆啟程。

沈伊緊裹狐裘立於舟頭,望著天色道:“今日冷得不尋常,似乎要下雪了。”

“是啊。”商之隨口應道,再遙看了一眼洛都的方向。

高闕樓臺早已掩在烏雲之中,朦朧不可辨。

“今日一去,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沈伊對著寒風放聲一笑。

商之在他的話下不免想起今日在宮中見到的那雙溫柔似水的眼眸,心口輕輕一痛,忍不住思念起來。只是如今的形勢卻不容他將思念無盡蔓延,振了衣袍轉身入艙,燃了燈燭,低頭查閱北方傳來的諜報。

正如沈伊所料,半夜時分,柳絮般的雪花果然飄飄飛降洛都。

到了翌日清晨,滿眼望去已盡是素色無垠的寒涼。地上積雪更是深厚,輕輕踏上去,咯吱聲中履陷深雪。饒是如此,宮城通往明慶門的御道上卻一早便有內侍掃著積雪,清理出一條清澈寬廣的石路來。

巳時,東朝送嫁使臣於宮門外辭別北帝和諸臣,數百旌旗連綿成絢麗的霞雲,在浩茫潔白的天地間迤邐遠去。

司馬豫在宮門處目送了片刻,心中想起一事,忙轉身返回紫辰宮。

紫辰宮高閣之頂,鳳袍飄帶,明妤正踮足遙遙眺望。

“明妤。”司馬豫緩步走上閣頂,自身後將她環入懷中。

涼似冰的溼潤落於他的手背,他微微一愣,不由嘆了口氣,抬手撫摸上明妤的臉頰,輕輕道:“以後……”

言只能至此,以後如何?

這般的身份,這般的地位,如何能隨心所欲。

給個念想,若不能達成,豈非也是殘忍?

坐於龍榻、俯瞰眾生的自己,原來是如此無力。一縷悲哀沉入心底,他收緊了胳膊,密密纏住那纖柔的腰肢。

直到那片絢爛的霞雲漸漸沉入天際,明妤方動了動僵直的身子,緩緩轉身,伏上司馬豫的胸口,柔聲一笑:“以後。”

車馬在風雪下緩緩前行,行了一日,不過才離開洛都三十里地。

夜晚於洛河水畔的一處山腳下安營紮寨,風雪漸小,熊熊篝火燃起在冰天雪地裡,微微驅散了些似輕易便可竄流肺腑的寒氣。

大帳中,夭紹坐於案邊疾筆寫下兩份書信,繫好錦帶,遞給一旁的蕭少卿:“勞煩你帶回鄴都交給婆婆和阿公。”

蕭少卿伸手接過,納入袖中,並無言語。

“你說什麼?”剛入帳的舜華聞言卻是吃了一驚,責道,“你難道不與我們一起回去?你要留在北朝要做什麼?”

夭紹坐到暖爐旁,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雙腿,又將手輕輕貼在銅壁上,爐火的紅光映紅了她的面龐,也更襯得那目光的堅定執著。

她靜靜地道:“姑姑,我得回採衣樓。”

“是為了阿彥?”舜華明白過來後,卻是沒了阻攔的理由。

一時帳中諸人靜默無聲,只聞蕭少卿執壺倒著酒汁的譁然。

夭紹扶著書案站了起來,拿過掛在一旁屏風上的紫貂裘穿上身,繫了帷帽,又在腰間纏好紫玉鞭,取過早已收拾好的包裹便要出帳。

“你現在就要走麼?”舜華皺眉,將她拉住,“你的腿如何受得了今夜的風雪溼寒?”

“我裹了熠紅綾,”夭紹笑了笑,看向蕭少卿,“馬兒呢?”

“不用騎馬,”蕭少卿慢慢飲著酒,雙眸望著橫在地上微微震動的長劍,淡然一笑,“有人來接你了。”

“小王爺,雲公子在營外求見。”片刻後,魏讓的聲音忽然在帳外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