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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單烏的匕首連連擋開了數道攻向自己要害之處的劍招,終於在摸爬滾打的狼狽不堪中得到了一個暫時的停頓,但是他的身上也因此多出了幾道傷口,噴灑而出的血液落進了李天師的軟劍已經漸漸開始構建出的那種淡然悠遠的情緒之中,頓時變得礙眼了起來。

兩人幾乎是同時發現了這麼一絲不夠和諧的事情。

單烏的本能顯然快過了他的思考,這讓他直接咬碎了自己的舌尖,一口血就這樣對著仙人姿態的李天師噴了過去,完全就是一副殺不了你也要噴你一臉口水噁心你的流氓姿態。

李天師的劍勢彷彿正在勾畫出一道連綿起伏的山巒,卻被單烏這口混雜了口水的唾液當頭兜下,劍勢一頓,這山巒的盡頭便彷彿被神人一刀斬出了個斷崖來,隱隱竟有連綿山石滾落的聲音於此響起。

李天師只覺得心頭一滯,即將圓滿的“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怡然之境,眼下彷彿被一個粗魯的廚子端著一盆黑狗血照直潑了過來,頓時變得腌臢庸俗腥臭非常,方才好不容易揮灑出去的壓抑了整整十六年的憤懣不甘呼啦啦地如同倒灌的潮水,瞬間充塞了李天師的內心,讓他甚至有些艱於呼吸。

李天師現在的表情,就彷彿看到自己一幅即將完工的大作,被一個無知小兒用墨水直接在上面畫了一個大大的王八。

而單烏的思維直到這個時候才跟上了他自己的動作。

“劍意如畫,情意自生,心中所思,手中所現……”

回想起了方才自己被影響得幾乎就要完全融入了的劍招之中的韻律,或者更直接地說,意境,單烏不由自主地就出了一身冷汗,虧得那時候自己還覺得輕鬆了不少,卻沒想到自己早就已經一腳踏進了陷阱之中,而自己的生死,只看李天師什麼時候盡興了想要收網——更為可怕的可能是,自己會深深沉迷在這劍招揮灑而出的意境之中,自我的意識消泯,從此淪為傀儡。

就好像自己左肩上最初所穿透的那絲劍氣的特徵所昭示出來的跡象一樣。

回過神來的單烏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儘快地冷靜了下來,同時雙眼死死地盯著彷彿同樣也心有所思的李天師,等著他更進一步的劍招。

既然這一回沒死,那就再試幾次——單烏根本就沒有想過逃跑。

而李天師死死地盯著方才自己那一招斷下來的位置,只覺得那道斷崖正在不斷地往地底深處蔓延,而後從地底的極深處湧出了赤紅灼熱的岩漿來,伴隨著岩漿一起的,是一隻只奇形怪狀的猛獸,甚至還有無數掛著爛肉的骷髏站在了這些猛獸身邊,揮舞著雙手張開大嘴無聲地吶喊著,而這些猛獸也都焦灼地踩著腳下的火浪,似乎那些巨大的腳掌每落下一次,那些火浪便會託著這些猛獸往上方升得更高一些。

李天師知道,這些猛獸,代表的正是他在這凡人世中度過的這十六年,代表這他身為一個凡人的七情六慾。

有朝一日,這些猛獸會席捲大地,將那些什麼山清水秀人間樂土的記憶,全都燒一個乾乾淨淨。

李天師抬起了頭,重新看向單烏,而他的雙眼之中,充斥了滿滿的血絲,竟使得他的兩隻眼睛都紅得想要滴出血來一樣。

就好像那些猛獸的雙眼一樣。

……

單烏明顯地感覺到了李天師狀態的轉變。

如果說先前,站在單烏面前的,還是一位高高在上怡然自得的人間散仙,完全不屑於將自己的視線落在凡人這種小小的螻蟻之上,只是一心追求著自己在九天之上的逍遙自在——雖然在這個過程中,他彈彈手指便會讓天下血流成河。

這種心與劍合超脫萬物的狀態,單烏就算察覺出來了不對,只怕也沒有什麼勇氣一戰,甚至極有可能匕首一甩直接閉目等死,因為那樣的李天師讓單烏恍然覺得那是屬於仙人的領域——那完全不是眼下自己這麼一個小小的凡人螻蟻能夠抗衡的世界。

然而眼下,這位散仙似乎是在即將破碎虛空平地飛昇的關鍵時刻,被人抱住了大腿並直接拖回到了地面,於是滿面塵土的難堪過後,所有的怒火便需要一個用來傾注的物件,而他本人,更是被這種怒火所充塞,變成了一隻亟欲擇人而噬的猛虎。

這種被猛獸盯上的感覺讓單烏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起來,頭皮更是一陣一陣地發緊,手心裡扣住的匕首之上光輝明滅不定,和他的心跳一般,急促且沉重。

但是單烏的戰意卻因此而高漲了起來,甚至可以說,單烏已經在這種重壓之下,看到了自己的一線生機。

因為現在的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