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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烏的頭頂上空,隱隱約約地浮現了一張面孔,那面孔似乎是遲疑了片刻,方才讚許地點了點頭,於是下一刻,單烏的所在似乎沒變,但是他周圍的環境卻突然發生了改變。
依然是滿坑滿谷的蠕動的人頭,不過這些人頭似乎就只剩下了個頭,一個個死不瞑目地爭大著眼睛張大著嘴,喀拉喀拉地咬合著空氣,在發現到單烏這麼個四肢完整血肉豐滿的存在出現的時候,這些人頭便立即圍了上去,從地上彈跳起來,“啊嗚”一口,便咬上了單烏的肩膀,並扯下了一團血肉來。
佛光在那創口處微微流轉,肉身便已經恢復圓滿,當然這點恢復速度根本比不上週圍那些腦袋接二連三的撕咬,於是沒過多久,單烏已經又被啃了一些鮮血淋漓。
單烏卻是眉頭都沒抬動一下,似乎周圍的這些情景根本不會讓他感覺到有何不妥,而眼見這整個場面似乎會就這樣持續下去了的時候,圍繞著單烏的環境已經再度變化了一圈。
這一回出現在單烏身邊的乃是各種各樣的動物,豬馬牛羊,小貓小狗,這些動物彷彿行屍走肉一樣,傻愣愣地僵在原地,吃喝拉撒,身上的臭味互相融合,簡直讓人有置身糞堆之感。
單烏稍稍停下了誦唸經文的動作,抬眼看了一圈周圍那些懶惰又貪吃的牲畜,又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手——這雙手已經變成了蹄子,滿是泥漿的又粗又短的豬蹄子,由此可以推斷,單烏現今的模樣,或許並不比周圍那些牲畜們要好到哪裡去。
單烏的心中隱約有了猜測:“地獄道,惡鬼道,畜生道……六道輪迴我這就已經過了三道了?”
“所以,最開始那些黑紅的火焰便是傳說中的業火吧——我殺的人造的業,所生出的業火,足以讓我受千刀萬剮而不死,如此,以身受無間痛苦而贖罪,並且,心中無佛生,業火燃不盡,我若不曾念及佛祖,便永遠無法脫離地獄道……接下來,便是以身受餓鬼吞噬,又或者化身為牲畜?”單烏覺得自己的猜測應當是正確的,並且漸漸找回了自己在來到這怪異地點之前的記憶,“我似乎是在謄寫經文,然後突然一陣大火從心而生——那火便是業火。”
“那業火燒灼的是我對佛祖不敬的念頭?”單烏默默反省,“似乎是這樣,在謄寫經文那會兒,雖然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但是似乎能感應到那中被壓制下的不安分的本能,正是這種本能讓我遭受到了這業火之苦,以及這六道輪迴之中的三惡道。”
“那麼,接下來,我是不是可以期待自己能夠回到三善道上呢,還是就這樣被囚禁在這甘露寺底下,等到我接下來的罪過都化為煙雲之後,才能重回人間?”
“然而不管怎樣,這些境遇都是我應得的。”單烏用豬蹄子雙手合十,喃喃念道了這麼一句,“我身上這罪孽深重,如不得洗淨,亦無理由跳出這六道輪迴,進入那極樂世界之中。”
於是單烏所化的這隻小豬就這樣乖乖地箕坐在地,等待著自身罪孽消失殆盡的那一天的儘快到來——豬腿太肥且短,單烏還沒那個本事用豬腿盤膝而坐。
而這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個月,也或許只是短短剎那,單烏以及他身邊的牲畜們突然就來到了一條長長的桌案之上,同時亦有一群氣勢洶洶的人從遠方圍了過來,大家分工合作,一些人將這些牲畜給綁在了案臺之上,另一些人則是磨刀霍霍,手裡提著血跡斑斕的屠刀,稀里嘩啦地就將那些豬啊羊啊的給割了脖子扒了皮片了肉,效率之高手法之嫻熟令人歎為觀止——這些人的臉上都帶著面罩,或者說那面罩本就是屬於這些人的臉面,總之看起來一個個都是青面獠牙,狀若鬼神。
這些人的身後同時還跟著一群扛著巨鼎的壯漢,那些被片下來的肉立即一團團地被扔進了那巨鼎之中,建起一些小小的水花,同時散發出了濃郁的肉湯的香味。
單烏這麼特立獨行的豬當然不會逃過這些人逼近的屠刀,雖然那堆執刀之人在看到單烏的時候疑惑了片刻,似乎不知道為何這隻小豬會像人一樣屁股著地坐著,但是他手裡的刀卻沒有絲毫留情,“噗呲”一聲便已經從單烏的頸邊動脈紮了下去,拔出來的時候,一溜熱血飛濺而出。
“所以說生為牲畜,為的就是到這案板上來挨這一刀嗎?”單烏的心裡嘀咕著,卻並沒有放棄對那佛祖的呼喚,於是下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身體突然就變得輕鬆了,好像卸下了千鈞的重擔,並因此生出了一種難以自控地向上飄升的感覺。
然後單烏就這樣毫無意外地飄升了起來,並且在感知之中——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他也已經重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