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兒走了,孫老爺子是該吃吃,該喝喝,談笑如常,甚至還流露出羨慕老伴兒的口氣。
“你看看,她先走了,讓我看著她先走,你媽呀,一輩子要我的強,到老了也非得走在我前頭,走就走吧,我不跟她爭。我好好再過幾年給她看。”
然而,孫老太送下地才不到一個月,那一天,孫老爺子一大早上躺在床上,說不想起來。
“渾身乏力,我再睡會子。”孫老爺子跟二兒子說,“我感覺我也該走了,我一個人沒意思,出來進去,連個磨牙吵嘴的人都沒有。等我要是死了,叫他們上班上學路遠的,就不要回來了,你自己把我埋了了事,來回的跑,麻煩。”
晌午十分,孫家老爺子無疾而終。
好多老夫妻相依相伴幾十年,往往去世的時間相隔不長。老伴老伴,少年夫妻老來伴,相濡以沫幾十年了,且不論有沒有愛情,早已培養出濃濃的親情。一個先走了,另一個落了單,一下子失去了生活中的伴兒,少了寄託,難免也就跟著走了。
雖然老爺子留了話,不叫兒孫再回來奔喪了,然而這個話,兒孫們哪裡能聽?相隔不到一月,孫家又操忙了一場風光的喪事,並且因為老爺子是老革命,他的喪禮又比孫老太隆重了很多,老爺子跟孫老太合葬在一起,那座新墳上,硬是叫花圈堆成了小山頭。
送老爺子下了地,收拾了當,臨走的時候孫三嫂子特意找馮玉姜說話。
“妹子,上回咱媽的事就想找你說說話,沒瞅著你空閒。我那個笨兒子,這幾年賴在你家裡了,你就幫當兒子養吧。我跟他爸工作上頭忙,從小照顧他少,在他身邊陪他的時間不多,這孩子跟我們這爸媽的關係,也不像人家那麼親近。這孩子看著脾氣好,其實是個認死理的,認定了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真上了犟,誰也犟不過他。我跟他爸結婚晚,生孩子更晚,就他這麼一個孩子,你這個當姑姑的,你就多擔待吧,我把他交給你了。”
“軍軍是個好孩子,我是真心喜歡他。”馮玉姜真誠地說。
“我自己沒閨女,我也是真心喜歡你家傳慧。”孫三嫂子就笑,“那兩個孩子,真不知什麼時候能把窗戶紙捅破,好叫咱兩個當媽的了了心。”
馮玉姜聽了就只好笑,對於孫軍跟傳慧,她現如今也是樂見其成的。這幾年,孫家,鍾家,早就把那兩個孩子歸到一塊兒了,兩個小孩看著也要好,窗戶紙沒捅破,應該也沒有什麼懸念了吧?
然而這“應該”的事情,卻往往並不一定順暢。
孫軍跟傳強同一年考的大學,如今傳強都畢業分配工作了,孫軍唸的是軍校,要上五年,傳強去年畢了業,孫軍今年也臨近畢業了。
孫軍跟傳慧的學校離得並不近,不過那段路早叫孫軍跑熟了。漸漸地,鍾傳慧偶爾有事去孫軍學校,一回兩回的,也把路跑熟了。
天氣轉暖,馮玉姜給傳慧寄了一包吃食去,挑著家裡頭她喜歡吃的土產給她寄去的,糖炒花生、熟地瓜幹什麼的,還有孫軍喜歡吃的小鹹菜。傳慧一見那包小鹹菜,淨知道是她媽給孫軍的,便跑了一趟給他送去。
哪知道孫軍整個班級都去外地拉練了。孫軍上的是軍校,他是軍人,一道命令下來,背上揹包就走,臨近畢業,這樣的拉練已經好幾回了,說是為了儘快適應作戰部隊。傳慧撲了個空,倒也不覺著失望,小鹹菜往後再給他不就行了?
鍾傳慧揹著揹包,晃晃悠悠從軍校宿舍樓的接待室出來,軍校跟普通的學校不同,旁的學校宿管都是阿姨,接待室裡坐著個士兵,宿舍樓門旁站了兩個哨兵,接待計程車兵以前見過傳慧的,便笑嘻嘻送她出來,說:“等他一回來,我就告訴他去找你。”
鍾傳慧順著校園裡的馬路遊遊逛逛地往前走。經過操場時,一個籃球突然從天而降,準準地砸在鍾傳慧頭上,鍾傳慧一陣發暈,不由得便蹲下了。
“喂,你怎麼樣?”
鍾傳慧抬起頭,才發覺自己罩在一片影子裡,幾個大男人一圈的圍著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這幾個人都穿著軍裝褲,部隊的叢林迷彩背心,看上去並不太像學生。
鍾傳慧被幾個人圍著當中,看稀奇一樣地俯視著她,關鍵她還是蹲著的,這種情勢一下子讓她來了氣,怎麼,仗著個子大欺負人啊?她生氣地站起來,那幾個軍人便往各自了一步,往後散了散。
鍾傳慧站起來,才覺著有點暈。
“不好意思,你怎麼樣?我們打球沒注意你過來。”其中一個一邊說,一邊笑嘻嘻地打量著她。軍校裡頭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