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祁坐著道:“小郎,你年紀也不小了,雖說玉櫻走了不久,可我和你母親,自然要為你打算打算。”
嚴少卿一反常態,道:“全憑父母大人做主。”
二夫人見狀,趕忙道:“那個,也不是什麼外人,你榕表妹,你也見過,她也喜歡你。我和你父親商量了,年前就給你們成親。”
嚴祁道:“這你怎麼沒跟我商量?這,算算日子,太緊了罷。”
二夫人道:“嗨!哪裡呀,這三書六禮的事宜,我都算好了日子了。年前成了親,兩家人一塊兒團圓,好過年。”
儷如心裡暗道:“這二夫人,原來早就有這個心思,看來,她算計這些不是一日兩日了,龐玉櫻才死了沒多久,她就安排好了這許多事。”
嚴少卿道:“全憑母親做主罷,往後我一定好好收收心,不再惹出甚麼事端來。”
嚴少卿說的這些字眼,正是從前儷如對他說過的,她知道,嚴少卿是故意說與她聽的,心裡不是滋味。
嚴少卿走的時候,儷如打發了小釵,自己跟著。快走到二房的時候,嚴少卿突然回過頭來道,
“嫂嫂跟著我做甚麼?”
儷如徑直道:“二爺到哪兒去?”
嚴少卿道:“自然是回房去,嫂嫂不是,教我修身養性麼?難道還指望我回‘仙宮苑’去?”
儷如道:“二爺,我雖對你說了那些話,可是我實在不願意看你委屈了自己”
嚴少卿冷笑道:“哼,甚麼委屈不委屈,現在於我來說,和誰成親,不都是一樣的麼?”
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儷如,儷如被看得心虛:“我只是哎,我只盼二爺二爺好自為之罷。”
嚴少卿也嘆了一口氣,道:“嫂嫂,其實我我”
嚴少卿往後退了一步,從懷中取出個描銀花的盒子來,儷如一看,是那盒金瘡藥。
嚴少卿手一揚,盒子“咚”一聲掉進了湖水中。
“嫂嫂,我從前以為,我收著的這金瘡藥,是世上最好的藥你說,這是不是最好的?”
儷如道:“二爺從前說,不管什麼傷口,擦兩日便好了。”
嚴少卿道:“嫂嫂若是擦了我的藥,手上就不會留下痕跡了。其實,這藥未必是最好的,我心裡丟了東西,擦什麼好藥都好不了傷口,更何況,我丟的東西,原本就不是我的”
嚴少卿看著儷如,彷彿在說:“我心裡丟了你,傷口太大合不上了,到如今,不知是心裡長了一個傷口,還是傷口上長了一顆心。”
這些話,儷如聽了心裡難受,又想起嚴昭明,自己一心一意對他,嚴昭明卻連夢裡,都念著別人的名字。可是,她又實在放不下嚴昭明對她的種種好處,此時的她,更何況,此時此刻的她,身份立場,都與從前大不相同了。她只好背過身子去哽咽:“求求二爺,別再說這些話了。”
嚴少卿嘆氣道:“不說了,往後我的這些話,再也不對旁的人說了,嫂嫂從前對我說的許多話,我也從此忘了,如同這藥,對我來說,再也沒有用處了,還是舍了的好。今後,我對誰好,也都是一樣的了。”
其實,儷如又何嘗沒有私心呢,她勸他早日成家,那些“修身養性”的話,不也正是出於她自己的私心麼?她總想著,他成了家,便能修身養性,能不再對自己說這些為難的話。
儷如不想讓嚴少卿看見她以手拭淚,只能不回頭道:“我看那吳小姐不是什麼壞人,只是脾性驕縱了些,二爺既然決定了,娶回來好生待她就是了”
嚴少卿回房去了,儷如立在迴廊上,一陣輕風吹過,吹亂了她額前的碎髮,吹落了手中握著的絲帕,她靜靜立著,良久。
兩個世界的兩個人,從此,彷彿都舍了從前了。
儷如與嚴少卿,數月相聚,一場決絕,既曖昧不清,又界限分明,曖昧不清,因為他對她的種種好處,她對他的種種可憐,界限分明,因為她是他哥哥的妻子,更因為他曾是她懷疑過的龐玉櫻口中的壞人,這兩人之間的種種,有如暗夜中即將綻放的曇花,在開放前的一瞬間,被人用手指掐斷,至於曇花一現究竟有多麼驚為天人,只能寄望於無盡的回想。
然而,這一場因悸動而被按捺的情事,卻從始至終被一雙躲在暗處的眼睛,久久地注視著,並且這雙身處在嚴府中的眼睛,還將繼續如影隨形。
☆、第廿三章【新娘】
【高臺明月照花枝,對月看花有所思。】
風流倜儻的嚴府二公子嚴少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