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爭氣地流下來。
“好榕兒,這都是我的命運。人爭不過命運,就要惜福,我如今是無福可惜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和孩子,別怕,我會每天為你祈禱的。”
吳悅榕驚異於儷如的沉著和平靜,她是來乞求她的原諒的,作為一個母親,她知道失去自己的孩子將會是怎麼樣的痛,她甚至準備好了,下跪、怒罵、責打,她都能甘心領受。可是,儷如竟然一句責怪的話都沒說,又送了她這些東西,她心裡既奇怪,又感激。
儷如的心裡,卻不得不有些可憐她,這十幾天的時間裡,儷如聽說的話雖不多,心裡思量的事情卻不少,如今她對吳悅榕,只有無可奈何的同病相憐之感了,不僅僅因為她和她一樣曾經是個母親,更因為她可以預見她們密切相連的未來。
自從失去孩子,每個夜晚儷如都難以成眠,她手中握著為孩子做的虎頭鞋,每一寸針腳,都是孃親的愛心。然而她將虎頭鞋越握越緊的時候,她篤定的不是悲傷,而是恨。她唯一難過的是,嚴昭明死前千叮萬囑要她“護著孩子、不要恨他、不要報仇、好好活著”,孩子沒有了,她對不起他,要她“不要恨他”,如今她也做不到了——除非時光倒流,除非她一直以為這只是一場意外,除非早兩日錢大夫沒有來找她,沒有對她說了那些話
儷如靜靜回想起婚書、休書、札記、秘藥,還有陳媽媽告訴她的過往,她每一天都在盤算自己的籌碼,一個人默默等待著厚積薄發。
☆、第五八章【嚮往新生】
【愛惜難將窮袴贈,凋零似把睡鞋留。】
公主府是回不去了,不要說現在儷如自己不想回去,就算她要回去,至少二夫人和嚴少卿是不會答應的。儷如開始修身養性,在嚴府的家中安安靜靜地做一個無夫無子的寡婦。
從這一年的秋天開始,儷如也開始認認真真學著做一個和陳娘蓉一樣的女人,她要將深宮中的那些智慧和手段都學會,等著派上用場的那一天。
當然,儷如自己知道,只學會了手段還不夠的,她從前最是一個善良和赤誠的女人,如今,只有眼睛像鋼鐵般堅毅是不夠的,她還必須將這些善良和赤誠拋棄掉,直至自己心中只剩下肅殺的空氣,和孤零零的墓碑,她迫切地希望自己可以做到,所以,當九月十五日林朝光因病去世的訊息傳來的時候,儷如學會了冷漠。
時光那麼快,長安,又是一個飄雪的冬天。
臘月初八這一天,一聲啼哭打破了嚴府死一般的寂靜,嚴府的第一個孫子出生了。儷如打心眼兒裡為吳悅榕高興,這個孩子從一出生就註定是天之驕子,必定會受到百般疼愛,千般榮寵。
當儷如掀開厚厚的門簾踏進吳悅榕的房門的時候,吳悅榕正在睡炕上抱著她的孩子輕聲哼著童謠,那神情恬淡優雅,彷彿將她身上的稜角都磨乾淨了。吳悅榕見她來了,十分欣喜。
“嫂嫂!你來了,快來坐。”
儷如怕自己身上的溼氣過給了孩子,遠遠地伸手幫吳悅榕掖了掖被角,然後在旁邊兩步遠的繡墩上坐下了。
吳悅榕卻不拘束,將孩子抱起來給她看,“嫂嫂你瞧,這是你做的肚兜,水綠的顏色真好,繡工也好。”
儷如看看那個孩子,已經褪去了黃疸,面板也不是剛出生時皺皺的,而是鮮活水靈的粉紅色了,他微微閉著眼睛,彷彿還沉浸在剛才母親香甜乳汁帶來的美夢裡,這個孩子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將來等著他的將是有無限希望的未來。儷如看著這個孩子,忽然有些動容,她在想,如果她的孩子還在,一定和這個孩子一樣好看。那麼,自己的決定是對的麼?她只一味地細細盤算自己的籌碼,卻從來沒有顧及過無辜的局外人,如果將這個孩子甚至是吳悅榕也思量進去,那她可能會是輸,徹徹底底的輸,她費盡心思的冷酷,難道終究抵不過生的希望和力量麼?
吳悅榕看著她,以為她在為她流掉的那個孩子傷心,心裡泛起一陣愧疚。
“嫂嫂,對不住。如果不是我,你”
“說甚麼呢,榕兒你記得,你從來沒有對我不起,不是你的錯。”
吳悅榕雖不甚明白她究竟說的是寬慰還是甚麼,但是看她篤定的眼神,也更感激地點了點頭。
“起了甚麼名字?”
吳悅榕道:“叫修能。”
“‘紛吾既有此內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是楚辭裡的好名字。將來必定孝順懂事。”
正當儷如要再說甚麼的時候,小釵從門外進來了。
這是失去孩子那天之後儷如第二次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