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麼可笑啊,她以為,憑她一己之力,便能對抗至高無上的權勢,便能威脅城府極深的公主,她錯了,徹底錯了。既然做棋子,要捨棄這個孩子,那還不如讓這個孩子和自己一起,去陰曹地府相聚罷!
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孩子,孃親對你不起。
嚴昭明說得對。經歷生死之縛,能離一切悲苦,天下之大何處家,令人毛骨悚然的嚴府林府不是家,不如自己,就追隨了龐玉櫻的腳步
如今,她也決定要去了。
儷如默默地站起身子來,對眼前的三個熟悉又陌生的人行了叩拜之禮,口中道:“公主與老爺的訓示我記住了,媽媽的勸告我也銘刻於心,容我回去,好生思量,不出三日,必來向三位稟明。”
西華公主雖然驚異於儷如的平靜,但還是對陳娘蓉示意,放她回嚴府去。
儷如從房中出來,屋子的拐角,竟然露出一截衣角——又有人偷聽!儷如冷笑,如此深宅,恐怕就連翻雲覆雨的西華公主,也免不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招。無論如何,這些事,已不關她的事了。
命運卻總是和人開玩笑。儷如越不想看,就越看得真切,那一截衣角的花色,她再熟悉不過了——她躡手躡腳走過去,藏在窗稜下面如死灰的人,果然是——嚴昭明。
儷如立時屏住了呼吸,因為嚴昭明已經猝不及防地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別喊!”
和嚴昭明一起趁著夜色溜回自己房中的路,是那麼漫長,儷如第一次發現,嚴府的天是方的,四周紅牆綠瓦圍著的天,沒有星月,黑得比人心還深沉。
小釵不在。
到底還是嚴昭明先開口了:“儷如,你還記得我將玉櫻的札記收在何處了麼?你拿給我。”
儷如從衣箱的最底層,拿出被紅絹緊緊包著的札記,但此時她卻不想知道其中的秘密了。
嚴昭明翻到札記的最後,那被人撕去的幾頁紙的邊緣還在,
“還記得麼?那時候我對你和小釵說過,札記不知被何人撕去了幾頁。其實,是我撕去的。不,不要問,”嚴昭明阻止了想發問的儷如,
“儷如,聽我慢說。這本札記,是玉櫻生前留下的最後遺言,除去平時就在札記中記載的醫藥心得、還收錄了許多世間難求的毒物,譬如純度極高的曼陀羅毒粉。還有,最後幾頁,是我們的身世之謎。”
儷如沒有說話,伸出手去,緊緊握住了嚴昭明的手。
嚴昭明接著道:“儷如,你不必可憐我,不必為我感到悲傷,真的。你今日昨日所知道的難以置信的真相,我一年前,就已經在這本札記中知道了。玉櫻她雖無證據,卻清楚明白,毒害我的人,正是我的母親,不,應該說是我名義上的母親,外頭的嚴府二夫人。而她和小釵,被辛辛苦苦安排進嚴府來,也不過是為了看護我這個廢人。”
原來如此,原來小釵進府也是公主的安排。難怪,難怪嚴昭明要對自己說小釵是他的心腹,難怪小釵對龐玉櫻之事欲言又止,難怪自己有孕的事情西華公主和林朝光會那麼快就知道,原來都是因為小釵!她林儷如,才是最愚蠢的,身邊人世波瀾起伏,自己竟然都懵然不知。
“那一日,是玉櫻親手送小倩上路的,然後他自己,也服下了毒藥。儷如,你說,玉櫻的母親沈夫人,親手葬送了自己女兒的性命,天下的母親,都要親手葬送自己的兒女,此事可笑不可笑?”
此事怎麼會可笑,此事是最可悲的事。嚴昭明是最最無辜的,別人將自己的希望加諸在他的身上,渾然不覺的他,除了感嘆命運的不公,還要反過來感激歲月的“慈悲”,沒有讓陰謀奪走他的生命,而是留他在這個世界上,承受苦難,然而時光沒有帶走他的善良,儷如知道,他撕去書頁,是不想這個秘密公諸於世,不想家破人亡。
嚴昭明看出了儷如的心思,道:“儷如,或許你心裡隱約覺得我是個好人,其實你不必這麼想,我知道,你打定主意要離開,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現在就給你一紙休書。你不必感激我,我是個罪人。這一紙休書,實在是我欠你的,有了它,你便可以去求你自己的大自在,而我,也可以去求我的大自在了。”
☆、第四八章【生死之縛】
【收燈院落傷棲燕,細雨樓臺溼囀鶯。】
“而我,也可以去求我的大自在了。”
儷如被嚴昭明的話嚇到了,嚴昭明雖然不知道她已一心要尋死,她卻更怕嚴昭明去尋死。她寸步不離地坐在嚴昭明的床邊,睜著眼睛不敢睡覺。她雖然對西華公主說自己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