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保兒子,哪有兒子保老子的,明擺著叫老子下崗嘛!”老同志也不叫下崗,叫內退,內退以後工資要低得多,到了退休的年齡才能正式拿到退休工資。所以單位裡有些父親級的人物只有忍痛割愛,在內退手續上寫著自己身體病弱,體力不支,請求內退的話。實在是身不由己!
雪蓮院子裡有一對年輕的夫妻同在這個單位。迴避誰呢,誰都不願意,夫妻倆人吵得不可開交。那王芸生了個女兒,剛兩歲,她丈夫週一鳴是個獨生子,婆家的人一直為著孫女的事不高興,認為周家斷了香火。她婆婆霸氣十足,斬釘截鐵地威脅王芸說:“你不下崗,就離婚!離了婚,你們就不再是夫妻了,這樣兩人都用不著下崗了!”
一個女人結了婚,又生了孩子,哪能說離婚就離婚呢?孩子怎麼辦?最後王芸妥協了。在單位開會宣佈下崗名額的時候,王芸的眼淚一湧而出,像被人抽去了脊樑骨一樣地失聲痛哭起來。在場的人無不悽然,因為她還有個弟弟也在這單位,她父親為了保弟弟也內退了,她家一下子就下了兩個。
想當初王芸活得是多麼風光,曾經追求她的人少說也有一個排,她說:“真是後悔,人要是長了後眼睛,曉得有這場事,打死我也不會嫁給週一鳴,要找,一定要找個不同單位的。”
其實誰都知道單位裡有幾個不認識的女同事,同事多年大家還不知道她們是哪裡人,更別談見個面了,只曉得她們每個月和他們一樣拿著工資,大家都心知肚明,都是些市上面領導的老婆,不做事,卻拿著一份不菲的工資。誰也不敢告,只要你家還有人在上班的,你的飯碗就捏在別人手裡,再說,拿雞蛋去碰石頭的蠢事,誰都不會去做。
雪蓮的父親自從內退之後,整個人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像失了魂兒一般。以前沒內退的時候,老遠就能聽見他的嘻哈聲,現在只聽得見他的腳步聲。
有一回,她父親一邊剝著花生米,一邊喝著小酒說:“人活著真沒意思,上著班的時候,別人對你不曉得有多熱情,一內退,熟人在街上撞得一翻,連個招呼也不打一個,真是人走茶涼,狗子眼睛!”她父親很生氣的樣子。
再也沒有人請他吃飯了,以前屋裡的電話總是響個不停,這下清靜的反倒有些寂寞了。她父親有種很深的失落感,常常在家裡喝著悶酒,自言自語地發著牢騷。雪蓮心裡暗暗高興,最起碼她父親沒有多少機會喝醉酒,酒瘋發的少了,父母吵架也就吵的少了。他父親有時也做飯,怕雪蓮做得不好吃。
在吃飯上面,她父親和她母親也是極其相反的。她父親總說革命靠身體,身體是本錢,人不生病就是節約錢!她父親做飯主張四菜一湯,笑稱生活奔小康!她母親則認為,錢從來不是大水打來的,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做飯夠吃就行!
如果她父親不在家的話,頂多兩碗蔬菜。如果她母親一個人在家的話,那就只有一碟鹹菜了。她爸愛吃葷,一天不吃葷,心裡就寡的慌。她媽愛吃素,一天不吃素,人就膩得慌。她爸說她媽是個苕堂客,一天省吃省喝,省出一堆錢來,送到醫院去,因小失大,得不償失!
雪蓮她爸退休後的這個年,過得非常冷清,沒有人來看他。
第十六章:下崗之風2
以往快過年的時候,屋裡非常熱鬧。年底,送禮的人不斷,主要送點年貨來。其中魚特別多,一、二十斤一條的,一大堆。這個鎮離水庫很近,所謂靠水吃水吧。
送禮都是趁著夜色進行的,待人走了,她父親就挑幾條最大的魚,給單位主要領導每人送兩條。雪蓮總認為自家的年貨真是夠多了,可是白天,當她把腦袋伸出窗外,那樓壁上家家戶戶的陽臺上,那一折一折的鋼筋晾竿上,都掛滿了年貨。雞、鴨、魚、肉的吊在那裡曬,就像一面面勝利的旗幟在陽光中招展。誰的官越大,誰的年貨就越多。一對比,自家的還真不算什麼。
雪蓮的父親說,他心不黑。不像有些人,故意吐詞文雅,給別人留個話音,明擺著是叫別人搞點年貨來。要是別人不送,第二年就會把別人的稅款加的高高的,讓別人吃不了兜著走。反正稅款收上來了都將是國家的錢,誰也撈不著,誰不想來個兩相方便,各自貪點便宜啊,這就叫做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他說他從來不這樣下作,這些東西都是別人受到他的照顧,心存感激,心甘情願送來的,你不接受吧,反倒潑了別人的面子。再者,每年向領導進貢,這是雷打不動的規矩,總不能叫人自掏腰包吧。
雪蓮的父親很受那些鄉下人的歡迎。他是農村出身,深知農村人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