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既見到了我家姑娘,可以走了吧?”未稀踏上一步,“大早上的打擾我家姑娘清夢,我家姑娘還沒洗漱呢,成何體統。”
“好厲害的小姑娘!”孟良呵呵笑了笑,他清掃戰場,數日未曾好好休憩,長了滿臉青茬茬的鬍渣,眼眶中皆是血色,他轉頭對維桑拱了拱手:“今日是孟良唐突了,改日再來拜訪韓姑娘。”
“姑娘,這莽漢是誰呀?”未稀關上門時還在嘟囔,“把你吵醒了吧?”
“你要是知道他是誰,就不會對他這麼兇了。”維桑莞爾,“下次孟將軍再來,可得以禮相待。”
未稀撇了撇嘴,“姑娘,再睡一會吧?”
“不了,我先下去上將軍那裡一趟。”
將軍府並不大,維桑走到後院門口,果不其然,被侍衛告知上將軍並未起來。
“請問大哥,昨晚可有蜀地的探報送至?”維桑笑盈盈問道。
那侍衛因與維桑頗為熟稔,壓低了聲音道:“密報皆是景將軍送來的,今日景將軍還沒來呢。”
話音未落,景雲踏著滿地碎陽而來,見到維桑,腳步頓了頓:“你為何在此?”
“景將軍,蜀地的急報可到了麼?”維桑溫言問道。
景雲並未即刻回答,只是邁出腳步:“你且在這裡等著,我先去見過上將軍。”
維桑唇角笑容不變,卻依舊攔在景雲身前,不溫不火道:“將軍,事關蜀地,維桑不敢等,也不願等。”
景雲目光深處滑過一絲訝色,這些日子他見慣了韓維桑柔順的樣子,少見她這般頑固,竟絲毫不肯讓步。
“上將軍當日與我約定,景將軍想必也清楚。我既踐諾,將軍又該如何?”維桑站得筆直,巴掌大的臉上波瀾不驚。
景雲似是沉思了片刻,點頭道:“好,你隨我來。”
兩人沉默著走過後院小徑,書房的門半敞著,景雲當先而入:“將軍,蜀地楊林的回信到了。”
江載初在批閱軍文,肩上還鬆鬆披著長袍,也不抬頭,只伸出了手。
景雲雙手奉上,靜立在一旁。
江載初展開信紙,只看了一眼,便冷笑道:“這老東西打得好算盤。”
維桑心中雖焦慮萬分,卻又不敢異動。
“將軍,他怎麼說?”
“楊林廢了蜀侯,已經自立。這信想必是抄了兩份,一份給了我,另一封抄送北邊。”
景雲下意識看了維桑一眼,怒道:“這老匹夫,他怎麼敢?!”
“他怎麼不敢?如今南北對峙,蜀地糧草豐沃,楊林以此自峙,以為可以在兩家間斡旋,以此制衡。”江載初放下筆,沉吟道,“自立蜀侯,不得不依他。”
維桑臉色煞白,一舉一動卻依舊鎮靜,低低道:“上將軍,維桑能否看一看這信?”
江載初狹長微挑的雙目凝濯在她身上片刻,將信遞了過去。
維桑仔仔細細將信讀了數遍,每一個字句皆記在心上,才小心將信紙這疊好,放回江載初案上,心中卻轉過萬般念頭,一時間臉色捉摸不定。
江載初與她隔了半人距離,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忽青忽白的臉色,打破了這室內的靜謐:“怎麼?不求我了?”
維桑慘然一笑,目光與他對視,絲毫未有退避:“我若求了,將軍肯救麼?”
江載初負手立著,淡淡道:“你不妨試試看。”
“上將軍就這般喜歡看我卑躬屈膝麼?”
維桑臉頰上帶著極不正常的紅暈,重重跪下,一字一句道,“維桑求上將軍出兵,救蜀侯。”
空氣凝稠得彷彿要滴下水來,裡邊卻又有細細密密的弦,因被繃緊了,彷彿一觸即斷。景雲立在兩人之間,屏住了呼吸。
“這次,你拿什麼來換?”江載初俯下身,挑起她的下頜,眼中一絲戲謔嘲諷極為明顯。
“韓維桑手中已無籌碼。”維桑閉了閉眼睛。
“既然沒了籌碼,我又為何要答應?”江載初放開了她,唇角勾著一絲涼薄的笑,“維桑,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明知其不可為,卻還要跪下求我,豈不是自取其辱。”
維桑依舊低著頭,彷彿要將頭埋進塵土中,單薄的雙肩微微顫動,一言不發。
“韓維桑,你當日答允我的,除了獻上長風城,還有一事。”他居高臨下,薄唇抿著,分外冷酷。
維桑倉促抬起頭,她是答允他,這一世為奴為婢,哪怕受盡屈辱,也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