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述之怪狀。在一縣中又不限於一鄉一鎮;凡鄉村中稍有市面的;都有他們的〃分丐頭〃。相當於縣丐頭派出的駐外夥計。凡有收丐捐的幫徒惠顧;由他們負責招待食宿。故每當二、八月開碼頭之時;各幫徒眾逢鎮過村蜂擁結隊而來;其聲勢之壯觀;宛如乞丐大遊行。
雖然如此;各幫徒眾開碼頭並不亂跑;各有一定的地點。甲幫所跑的碼頭;乙幫不得再跑;乙幫所跑的碼頭;丙幫也不得插足。因此;某縣、某鄉、某鎮應到若干組;均有一定界限;並不互相干擾。而跑碼頭的幫徒;對於他所跑之碼頭;不啻視為自己的不動產;其保管碼頭的辦法非常嚴格。如有他人私自亂跑;則必立即驅逐;甚或置之死地。如同佔碼頭的幫徒經常爭碼頭一樣;開碼頭的幫徒也經常演出爭碼頭的鬧劇。
蘇南某鎮就曾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有一幫私跑碼頭的徒眾五六人沿街勒索;已經交納了丐捐的各戶還要再交一遍。他們既至東村;復到西鎮;商民們被擾亂得沒有辦法;只得向縣丐頭救援。縣丐頭來到鎮上;得知是一夥私跑碼頭者;就命令他們離開此地。誰料那夥人竟置若罔聞;揮之不去;依然沿街紛擾不休。縣丐頭見丐法不行;武力又不敵;只好聽其胡鬧。當時全鎮商民譁然;以為此次丐頭威令不行;面子大丟。次日;天尚未明;忽聽外面〃救命〃之聲大作;商民們挑燈起視;只見有五六人一絲不掛地被綁縛著;為10多人簇擁向東市而去。過了片刻;天已大亮;又見昨天來鎮的那個縣丐頭率領了一大群乞丐;耀武揚威地由東向西而去。有人大著膽子問縣丐頭髮生了什麼事;丐頭說;昨天私跑碼頭、違抗命令的一批強叫花子;今早被〃活種〃了!
何謂〃活種〃?原來此輩將生人沉入河中叫〃種荷花〃;活埋土裡叫〃活種〃。商民們聽說那五六個叫花子都被〃活種〃了;個個嚇得說不出話來。那丐頭越發自鳴得意;詳述了事情的經過:〃昨天那幾個私跑碼頭的乞丐;被驅之後理應到別處去;怎奈他們不畏丐法。我只好回到縣裡找各處過境的兄弟商量;大家都說;要保鎮上安寧;並杜絕私跑現象;除活種之外;沒有別的辦法。於是我連夜帶領20多個兄弟帶繩索、鐵鍬來此;到各個客棧把幾個私跑碼頭的一一綁縛起來;送到鎮東的一塊墓地;挖了兩三個地穴;逐一把他們活埋了完事;我這就要回縣報告幫中的老大去。〃商民聽罷;莫不大驚失色。有幾個膽子大的;跑到東市;想看個究竟;果然於累累荒草野冢之中;又添兒處新墳!
收陋規。
凡一碼頭上種種不法事業;如抽頭聚賭、販賣鴉片、秘密賣淫、拐賣人口等;若為幫徒所經營;自然受到幫會組織的庇護;若為幫外流氓無賴所經營;也必須借重幫會中有面子的頭目做靠山;以求保險。不用說;那是要交一筆數目可觀的保險費為代價的;幫中人稱之為〃收陋規〃。
比如說;有一個幫外流氓某甲打算邀集賭客抽頭聚賭;他就必須在事前將聚賭的地點選定了;先到佔碼頭的幫會頭目那裡掛號;交上一筆掛號費。掛號之後;幫中就派一個善於說話應對的門徒到該賭場去作為常駐代表;專門負責應付外來〃尋銅錢〃的流氓(幫中把拆賭場之梢稱為尋銅錢);復派〃吃得做得打得死得〃的〃四得〃兄弟10餘人;分佈賭場四周;嚴加保護。而後;該賭場方可安心聚賭;不致發生意外。
萬一有官中差役前來捉賭怎麼辦?那也不怕;因為幫會中的那位〃常駐代表〃與官中差役是互通聲息的。捉賭之人未至;而通風之人先到;場主與賭客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從從容容地逃之夭夭。因此;〃掛號〃又叫〃保險〃;確是名副其實的。當然;要請幫中保險也不容易;場主必須向碼頭霸主預先宣告;保險費完全由場主負責支付。如果場主不走運;賭場生意不佳;弄得入不敷出;保險費也不能短少分文。因此;場主做這種大生意必須反覆掂量;如果沒有充分把握;是不敢貿然向幫中請保的。
也有些賭場場主;既垂涎於聚賭之厚利;又害怕請保之後;入不敷出反致虧本;就偷偷地做起不掛號的生意。但這樣一來;種種不測之禍便接踵而至了。一則幫中兄弟探知某處有個賭場沒有掛號;必定互相報信;源源而來勒索小費;每人至少要給個二三角錢。假如場主擺下臉來不給;那麼〃四得〃兄弟就會把他們那套〃打得死得〃的功夫一一獻將出來;甚或逢人便打;滅燈搶錢;鬧得天翻地覆;再發達的賭場經過這番折騰;也不能安然聚賭了。二則當地沒有入幫的流氓無賴;總是與幫徒狼狽為奸。他們如果得知某處有這樣一個不掛號的賭場;而且幫徒們已經前往索費;他們豈肯錯過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