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歐亦楷長身佇立,溫柔地對明美道:“既然你待我有情,我也不會對你無義。明美,我送你下山。”
他向少年伸出手,寬大的手,雪白的衣袖,美麗的笑臉,輕輕隨風飄浮的秀髮,如畫中仙人,可少年卻沒有遞來手。
微笑幽然,卻是一聲:“謝謝。我跟著你下山就是了。”
那握他的手不在,那寬厚的懷抱不在,那溫柔的眼眸不在。不在眼前,卻在心裡。無論如何,這輩子不想再牽別人的手。
明美低頭,輕聲一嘆。他根本做不到,什麼都給不了歐亦楷,別說身子,連手都給無法被別人握住。
歐亦楷的神色冷酷起來,他的手僵硬地收回,齒間硬生生吐出二字:“也罷。”
於是,枰背起溫閒,與明美跟隨在歐亦楷身後下山。
不知是因為歐亦楷前面開路,還是發現自己身具修為,這一路下山,明美竟再未磕磕絆絆。
他們順著得鐘山的西坡下山,昨晚來時的東坡已經沒有路,斷開的崖壁如刀削,滾過山石的陡坡幾乎垂直。
下了西坡,迎接他們的竟是一支陌生的部隊。軍隊戎馬輕裝,甲冑輕便,遙遙望去,列隊整齊,涇渭分明。
89讓路
左朱雀右青龍,紅衣暗深,青衫沉幽,都非醒目之色,卻透出層層殺氣。明美一邊走一邊暗思,這紅衣該是澀懌軍,而那青衣想來應是聞淵軍。什麼時候,這二支軍隊潛入了蘇罡軍隊,玄衣方面是否知曉?
枰自然認得青衫的聞淵將軍,飄揚的旌旗,鮮明的“源”字,乃是聞淵最著名的將軍源辛。但這未免是種嘲諷,得鐘山西面的鐘西平原,歷來是澀懌與蘇聞二國的古戰場,如今聞淵的軍隊與澀懌聯手,如何令地下戰死的亡魂瞑目?
歐亦楷越走越快,到了末了,竟施展出輕身功夫,一個逾越,飛掠平空,直落到青衫軍隊中去,他身後的二人自然跟隨不及,也不跟隨,由他去了。
停在源辛身旁,歐亦楷垂下頭去,似不再敢注視明美。而除他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得鐘山腳下,那瘦弱的玄衣少年所吸引。
晚霞正在飛紅,日光正在西斜,少年一步步走來,他的面容身姿,一點點在霞光中豔麗起來。
靈眸如泉,花月粉頰,最動人卻是眉宇間的堅定,雖衣衫襤褸而不能奪,雖身形柔弱卻不能移。再近一點,任誰都可清晰見到,玄衣上的乾涸的血跡,金縷鞋上二截雪白勾人魂魄的腿。少年一掃眾人,豔光四射,卻是愁怨。在場眾人,一大半都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源辛心中暗歎,果然不愧為聞淵第一美人,難怪翰徽王爺為了他,放低了尊貴身份,以身犯險來到蘇罡。
明美停下腳步,注視歐亦楷,冷冷問:“這就是你所謂的送我下山?”
聲音如秋泉泠泠,卻寒冷沁骨。
歐亦楷道:“我自然會禮待你,不會委屈你。”原本他真正的目的就是帶明美下山,只是沒想到明美突然身具修為了,強硬怕傷著他,便誘騙他隨自己下山。
這些,明美沉默了片刻想了個通透,然後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傳到每個人心頭,都是猛地一涼。沒想到少年貌美如花,笑聲卻是這般淒厲,彷彿經歷過無數人世滄桑,遭遇過無數坎坷。原先還有少數人心存輕薄,更有許多人不屑於少年的容色,此刻聽到他的笑聲,倒有多半轉了同情。紅顏薄命,自古如此。
源辛默默想著,傳聞翰徽王爺雖然喜歡他,但待他並不好,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笑罷,明美忽然轉身對枰低語了一句,那言語輕幽,只有少數身具上層修為的人才聽得一二。
“我要一把劍。”
枰不假思索,連忙放下肩頭溫閒,一個縱身直往聞淵軍陣躍去。源辛軍中,不少人都識得翰徽王爺的貼身侍衛枰,紛紛閃避,不願與之交鋒。源辛皺了皺眉,正欲振軍綱,卻見枰從一軍士腰際抽出配劍,一個旋身,又回去了。
源辛與歐亦楷不禁愕然,明美真的只要一把劍嗎?
枰飄身回到明美身邊,單腿下跪,遞上劍。源辛更加驚訝,翰徽王爺的貼身侍衛對明美行禮,莫非王爺已遭遇不測?
轉臉望歐亦楷,後者沉沉點頭,低聲道:“我上山時,只見到他們三人,估計翰徽王爺與殺神一起去了。”
源辛轉回頭,強壓住心緒,觀望前方二人。但見少年伸一手握住劍柄,只一握的動作,卻顯示出一代劍士的風流。手指和手掌沒有多餘的動作,看似柔弱卻輕盈飄逸,而長劍一旦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