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通常開頭都有一段俗話,譬如“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之類,接著方是殺入正題,只聽李評書細嫩白淨的嗓子緩緩述道:
“甲午年間,某府中小姐年芳剛滿十三,當時也是眼下這氣候,陽光明媚,照在少女如花似玉的容顏上,猶如芙蓉出水的清塵脫俗。剛好一位上等人家的公子來到府中拜訪,這位公子與這位小姐的兄長乃青梅竹馬,因此平日在這府中都是隨意慣了。走到涼亭,聽見錚錚的琴聲,美若天籟。公子一驚,舉手撥開芭蕉葉子,見到了涼亭中撫琴的少女,從此一見傾心。說來頗是奇妙。想老天爺不知怎的安排,公子見少女,並不是初次見面,以往都是將少女當妹妹般,豈知到了那日一見,才知自己過去眼拙,差點兒錯過天下最美好的女子。”
眾人伸長脖子,眼球耳朵都像是被吸住了一般,有人張口流下一條黃色茶水,可見其錯愕的程度。
花夕顏聽旁人說,才知道,這李評書可能是初出茅廬不怕虎的牛犢,竟是敢拿當今帝君與死去的宮皇后之間的一段情事來說。真真是不怕死。
不說東陵,天下何人不知,已死的宮皇后是帝君黎子墨心頭的一根刺。任何人,誰敢在黎子墨眼皮底下提一句宮皇后,那就是找死。
那麼,黎子墨對這位已死的宮皇后,曾經寵愛到哪種地步呢?這可從曾經的一段朝廷軼事裡窺到一斑。說是曾經,有臣子不畏殺頭之罪上奏,望黎子墨廢后。理由是,宮皇后讓帝君廢寢忘食,有疏於朝政的潛能。
不說別的,只憑宮皇后進宮之後,剛好滿一年,懷上了龍胎。不多不少,滿一年懷上,遠比剛入宮不久即懷上,或是多年沒懷上,更顯現出帝君對其的寵愛到了極致。再有,黎子墨曾放言,此生此世皇后唯有宮皇后一個。東陵國皇帝是無坐擁後宮三千的先例。但是,娶了一個皇后,之後感情倦怠,或是嫌棄了,休了,再另娶,都是常有的事兒。
天子專寵一個女子,對部分臣子來說,是不可想象的,他們可以將其比擬為後宮要亂朝綱的跡象。
至於,有人把天子專寵的女子譽為紅顏禍水之類,自古到今都有,宮皇后不例外。
玲瓏聽著那些不知實情的人,在私底下形容自己家的小姐為禍害,口中無所顧忌說著些汙穢的話兒,氣得臉都紅了,與宮夫人說:“夫人,您瞧瞧這些人的嘴巴,遲早,要稟告帝君,讓帝君割了他們的舌頭。”
本來,最氣的理應是宮皇后的家人,宮夫人卻是極為淡顏,只輕輕斥了丫鬟一句:“人無論生前死後,哪個不挨人口舌的,心眼小,自然讓人口舌得逞。你應該知道我最煩人在我面前嚼舌根,回去後給我抄一遍道德經。”
玲瓏嚇了一跳,自是不敢再逞口舌之快,低聲答應:“奴婢回去定是聽夫人的訓言,抄經書苦練心志,修身養性,不給夫人少爺小姐添麻煩。”
宮夫人的目光淡淡地掃過那些拿她女兒女婿說笑的市井小民以及說書人,心頭的噓嘆,或許只有那些歷經過官場浮沉的人可以理解。所以說這榮華富貴得來可是容易,沒有幾個在江湖混的能不挨刀。
花夕顏聽著那些人說黎子墨的笑話,原先聽的仔細,是由於不知情想了解,後來聽多了,卻也覺得膩了。來來去去不就是拿他人的苦樂來給自己解悶,真心沒意思。
還是兒子這個年紀好,單純。人家說書,兩隻小吃貨只知道吃,照吃不誤。為了最後一個包子,又大打出手了。
“妮妮,你吃的比我多,這個是我的了,你放開嘴巴!”
小豬妮妮死咬住包子的另一半不放手。
小手與豬牙搶了一會兒,包子裂成兩半,裡頭的豬肉餡從包子裡頭飛了出去。肉塊的弧線劃過了樓梯,直飛到了樓下。那說書的李評書,只覺說著說著,突然鼻子頭上一熱,伸手一摸,摸了塊豬肉餡下來。
那些聽書的觀眾見到他這個出醜的樣子,鬨堂大笑。
玲瓏見著撲哧一笑,想這李評書好啊,說她家小姐壞話,這會兒,雖說沒人懲罰,但是,這天災人禍,夠他出洋相了,過不了幾天,醜事一定傳遍大街小巷。回頭,望著那個吃得滿嘴包子的小木木,目光放柔,沒之前那般嫌惡。再看身邊的夫人,早已是笑晏晏地望著小木木,一直笑不攏嘴。
一百個包子出爐了,小二給包好後,交給了花夕顏。付了銀兩,花夕顏帶兒子回客棧。
見那對母子下了樓,宮夫人收回視線,捧起杯花茶,慢慢喝著,同時間,微笑的唇角也平了下來,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