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二字細瞧,一時,神思遊蕩,再難自持。
念及當日在朝堂之上所見的那個名喚林景蕭的北藩客商,冰清總會不由自主地就把他跟她的清風想到一處,那酷似父皇的相貌,音同母妃的名字,是巧合也好,偶然也罷,從此便於冰清心中深深地種下了一絲牽絆,只想著能再有機緣得以見上一見那個叫她感覺莫名的親切的林景蕭。
遼遠的思念,透明的憂傷,淡淡的情愁之中,冰清隱隱覺著有一股清流自殿外飄然而入。
一個聲音,仿若來自天外,空靈而縹緲地奏響勾人心絃的韻律:“今宵好向闌邊去,花底相敘。”
冰清似被這一記清音蠱惑了一般,怔怔地跟著,吶吶地重複著:“今宵好向闌邊去,花底相敘?”
不由自主地就莫名地伴著那個聲音相應相和,順著灑落在彼年的記憶,徑自吟哦:“前塵舊夢堆枕來,起坐徘徊”
冰清自手中的錦帕上移開眼來,美眸揚起之際,卻竟見得眼前出現了一個模模糊糊的樣影——
影像模糊,形態卻清晰逼真,立在跟前的,是那英拔魁偉的高大男兒,氣宇不凡的眉眼間清愁瀲灩,還似那日在朝堂所見一般穿著一襲深藍暗紋錦袍,髮帶風流,佩玉高華。
冰清如夢似幻地看著眼前的藍清風,一時反應不來,更是怔忪著說不出話來。
只聽清風哀怨著啟口,問她道:“霏霏,你可還記得自己當年題在母妃畫像上的詩嗎?”
深情的眸光,難喻的哀傷。
冰清得此一問,瞬間神思清明,緩緩立起身,淚眼凝眸,喃喃而喚:“清,清風?!”
自山河破碎,家國無望,天下間,只她這樣喊他的名字;自背井離鄉,顛沛流離,人世間,只她這樣喊他的名字。
一句久違的“清風”,讓清風眼眶一熱,如哽在喉,一念及當年錯分別離的一幕,曾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八歲的女孩兒就在自己面前被人馱在肩上,扛出大門,再丟進馬車裡帶走,自己卻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最想保護的人。
那一份屈辱與不甘,銘心刻骨,刻骨銘心,讓他在多年後,在每一個午夜的夢迴中,仍舊是汗水與淚水齊下,痛苦與恚恨並存。
你是不要我了嗎?
那一份屈辱與不甘,銘心刻骨,刻骨銘心,在每一個午夜夢迴中,汗水與淚水齊下,痛苦與恚恨並存。
而今,看著他的霏霏安然無恙地站在他的面前,他的心裡卻竟說不出是歡喜,是愧悔,還是心疼。
不知道這些年她是怎麼樣過來的,不知道她曾經的公主之尊受過何等不堪之辱,是如何能得以安然地成長成如今的模樣,又是如何做得了天衢母儀天下的皇后。她的每一步,想必都走得很辛苦的吧。
清風有很多話很多話想說,可一時之間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噙著淚,看著冰清離了上座,淚眼婆娑地向著他一步一步走來。
“清風”到得清風面前,冰清伸手去摸清風的臉龐,真真切切地感受著他的存在,一句“清風”喊得柔腸寸斷,粉淚盈盈。
“霏霏,”清風低頭擁她入懷,澀著聲音在她耳際低喃,“霏霏,清風能夠保護你了,清風如今有能力保護你了,清風再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任何人傷害你了。霏霏”
兩行清流瞬間成河,冰清回抱著清風,笑著點頭。
想及當初自己被人強行帶走時,見得清風被人踩在足下,還拼了性命去追她的馬車,她好想問一問他當時疼嗎?她好想知道他再次被人抓回去,又曾歷經過何等悽愴的景象。
珈藍太子,前朝餘孽,多少人想要斬草除根,他能夠死裡逃生,還長成了如今這般英拔魁偉的模樣,是何等的不易,真叫冰清越想越覺得慶幸,越想越覺得歡喜,輕輕地退開清風一些些,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清風”
清風彎指為冰清輕拭淚滴,同樣驚豔地看著她,“霏霏如今是大姑娘了,竟出落得這樣傾國絕世,若是母妃還在,心中必定有十萬個歡喜。”
聽清風提及母妃,冰清心上又難過了起來,偎進清風懷裡,默默垂眸:“清風”
清風輕撫著冰清直直地瀉於後背的一綹豐美黑髮,眉角眼梢全是愛意。
兩個人若戀人一般相偎相依,卻未覺殿前忽然出現的馨羽,揹著個小包袱,怔在當下,凝著眉頭看她的冰清姐姐給除她皇上姐夫之外的一個陌名男子投懷送抱。
心中暗忖,難怪自己一路上沒見著有人,正好奇今日的鳳儀宮怎麼如此冷清,卻不想一進門就撞上了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