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到一個地方,他就讓餘全出去走走,探聽探聽訊息,一路下來倒是多少知道了一些。
隨著越來越靠近京城,他心中頗有幾分感慨,忍不住對餘全說道:“離開京城三年,倒像是不認識了這地方了似得。”
餘全憨憨一笑,跟著說道:“我也覺得眼生的很,以前這邊的碼頭人來人往的多熱鬧,到處都是找活兒乾的活計,這會兒怎麼反倒是覺得人少了。”
章元敬往外頭看了一眼,可不是嗎,也不是說不熱鬧了,只是看著不如以前那麼喧鬧。
眼看著要到地方了,章元敬倒是從馬車裡頭走了出來,就帶著餘全去附近的茶樓坐了坐,碼頭附近的茶樓什麼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小二見他通身氣派,倒是殷勤的很。
兩人坐下喝了一會兒茶,章元敬便開口叫住了小二,問道:“幾年前來這邊的時候,還記得有一個說書的講得不錯,怎麼今日不在嗎?”
小二一聽這話,臉上閃過一絲絲不自在,只是說道:“哎,這都多久了,咱們茶樓也不能總是老一套不是,再說了,來這邊坐坐喝茶的,也不喜歡聽那個,掌櫃的說不必浪費那個銀子,也就不請說書的來了,不只是我們茶樓,附近的茶樓都沒有。”
章元敬微微挑眉,伸手將一錠銀子放到了桌面上,那小二看見眼睛一亮,飛快的看了看左右,趁著無人注意立刻把那銀錠子塞到了懷裡頭。
見狀,章元敬才開口問道:“在下只是好奇,小二哥不介意的話,不如跟我說道說道,放心,此事入之我耳,絕不會去外頭多舌。”
小二眼中有些掙扎,但是很快的,桌面上又放上了一錠銀子,他眼中的貪婪到底是壓制住了恐懼,伸手就要去拿,但是這一次,餘全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指,不許他現在就拿走,還用那雙老虎眼睛瞪了他一眼,其中的威脅顯而易見。
小二哥偷摸著環顧四周,確定真的沒有人盯著這邊,才走到章元敬的身邊,在他耳邊說道:“這位老爺,其實這事兒也並不是什麼隱秘事兒,附近的人都知道。”
“哎,你說這些個說書的,說說什麼才子佳人不好嗎,偏要妄議朝政,他們見不得文閣老一手遮天,有本事倒是去敲鳴冤鼓啊,在這邊叨叨,最後害的我們客棧都差點開不下去。”
“就因為有一兩個喜歡胡咧咧,害的這幾年說書人都沒有飯吃了,不只是他們,就是上京趕考的書生,店家也怕得很,就怕他們一個個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一張嘴就什麼都敢說。”說起這事兒,小二心底也害怕的很,又說道,“他們自己進去倒也罷了,你說店家多冤枉。”
章元敬聽完就明白過來,皺了皺眉頭問了一句:“京城也是如此?”
小二摔了一下抹布,笑著說道:“咱們這邊距離京城遠,還略好一些,聽說那邊更厲害,不過小的也從未去過京城,也都是聽客人談起的。”
章元敬笑了笑,看了一眼餘全,後者伸手將銀子扔給小二,小二歡歡喜喜的接了過去,飛快的離開了二樓,生怕他又被抓住問話。
餘全眼中帶著幾分擔憂,低聲說道:“大人,現在看來,文閣老在朝中依舊是如日中天,咱們這次前去,會不會,會不會有危險?”
章元敬卻搖了搖頭,說道:“文閣老若是真能控制住那些人,怎麼會連一個小小的茶樓小二都敢在暗地裡說道。”
明面上,這小二確實是不敢妄論,但實際上說起來的時候,眼中有擔心,卻並無多少恐懼,可見文閣老在民間飽受非議,卻並不有威嚴。
想來也是,文閣老跟兵部尚書鬧僵了,手底下能用的人就少了一半,他倒是可以直接頒佈政令,讓手底下的人控制言論,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哪裡是那麼容易做到的。
更有一點,文閣老初現頹勢,地方上的官員哪一個不是機靈鬼,哪裡會白白的任他指使。
當年文閣老能控制住朝廷,最得力的除了兵部尚書之外,其實就是他積累了半輩子的人脈,朝廷之中有一半以上的官員都能稱作他的弟子。
但是怪只怪文閣老太著急了,文皇后一直無子,偏偏宮中流產不斷,朝中官員心生不滿已久,即使是老師,他們也不可能完全一條心。
名聲這個東西,一直在的時候不覺得如何,等到失去了就知道它的重要性,這個時候再想要弄回來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文閣老怕是已經急了。
章元敬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不知道文閣老是不是後悔將雷家趕盡殺絕,正因為他的狠辣手段,反倒是讓許多弟子跟他離心,竟是偏向於小皇帝或顧閣老那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