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翰林院的人來了。”吳公公悄無聲息地從殿外進來,弓腰在蕭政曄桌前。
蕭政曄正看著摺子,眼都沒抬一下,沉聲道:“恩,讓人進來吧。”
少頃,一人進來。蕭政曄將手中的摺子擱到已經閱過的一邊,又重新拿起一本,看見所奏事宜,微微蹙了眉,抬手捏捏眉心。
“微臣叩見皇上。”
蕭政曄這才抬了眼,他對這人的聲音十分熟悉,一聽就知道是個清潤平和之人。
“周恆?”他淡淡開口,“起來吧。朕手中正好有一份摺子,你這新晉宏梁,來幫朕一塊看看,要如何處理。”
蕭政曄將手中的摺子遞給吳公公,周恆緩緩起身,嗅到吳公公身上微微的脂米分味,抬手接了本子。
見到其間字跡,周恆微微一愣,心中瞭然,收好摺子,道:“皇上是想徹查此事。不管是真是假,心中總要知曉根底,將朝中重臣的心思,是忠是奸,都擱在眼皮子底下。”
蕭政曄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從茶杯沿上抬眸瞟了周恆一眼。
“那你說,朕要如何查?一個是從小就為中楚建功立業的少將軍,一個是兵部尚書。事情若是真的,便少不得一番小懲大誡,有失軍威,難保軍心。若是假的,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算起來,都是文隼深受影響!”
“皇上,臣初入京城,也知,凡涉及朝廷重臣之案,皆有大理寺、刑部和御史臺主查。皇上既有疑心,不妨,該怎麼查就怎麼查,此方,才不失偏頗。”
周恆微微抬眸,看著年過中旬的皇帝伏案,目光深遠的瞧著自己,似是要他說出個所以然。
蕭政曄輕捻著明黃寶相花刻金龍紋袖角,神色深沉。
“你述職多長時間了?”
突然轉了話題,周恆微微愣了一下。
“回皇上,已有二十日。”
蕭政曄頷首,“可有聽說過飛鷹將軍的事蹟?你對飛鷹將軍有何看法,不妨說來與朕聽聽。”
周恆稍作沉吟,“據臣所知,張文隼少將軍自幼隨父習武,十二歲初上戰場……風評甚好。”
一番說辭皆是對張文隼文臣門下出身,卻驍勇善戰,所向披靡的描述,皆是事實,無甚誇張逢迎,亦無一絲貶駁。
“但臣亦知,張文隼之弟張文義乃經商善才,關乎民生的衣食住行各行業,皆有涉獵,可以說是有不少身家,同時也為我朝的商業發展做出不少貢獻。二人關係融洽,均未成家,一儒一武,當是和諧。飛鷹將軍,戰績累累,只數陛下的恩裳,當是富貴榮華,且又有兄弟左右扶從,從這樣的情況來看,是著實沒有養匪斂財的必要和可能的。”
“恩……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蕭政曄又拿了一本摺子淡淡看著:“何況還有咱們的老太傅在一旁諄諄教誨,張文隼,如何敢動歪心思呢!”
周恆靜靜聽著,不再發表觀點。
殿中蘭香清淡,周恆摩挲著手中折本硬廓的皮子,心思淡淡,眉眼溫和。
“到現在,太傅他老人家都還想著在我中楚各地開辦朝廷出資的學舍,普及學識教化盲丁呢!”蕭政曄搖搖手裡的摺子,語氣頗有些感嘆,“朕都沒他這麼有恆心!”
“皇上一心為民,開化政治,寬宏德心,已是聖明。張老太傅,亦是一心為國,是陛下的肱骨臂膀,其心懷遠,當為一世清流,可敬可嘆。”
“呵呵!”蕭政曄不知是笑了還是哼了,放下摺子,面上浮著些許疲倦,“行了,朕要歇歇了!心再大都不能傷了根本!周恆,你陪朕下盤棋吧!”
“臣遵命。”
緩緩走在皇宮平整的青石磚上,周恆安靜想著。
皇上對他這個新臣,大談張文隼其人……到底是信任張文隼,有十成把握認為其養匪之事是子虛烏有,拿此事當跳板叫他看官場險惡?還是想抓此機會,罷其威風呢?
宮牆深深,執勤的兵將挺拔如樹,立在手臂前的長矛雪亮,紅纓鮮豔。此處近宮門,無草木,大紅宮牆,清灰石磚,陽光直照著,強烈對比的顏色瞧著有些刺眼,空曠的地磚還乾燥的有些虛熱。
周恆面色淡然,腳下步子漸漸加快。皇宮雖是很多人擠著腦袋想要進來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但此處終究是高處不勝寒,繞是周恆自詡有些才智,在裡面僅呆了這麼一晌,僅陪那九五至尊說了幾句話,下了兩盤棋,就覺得身心俱疲,眉心痠疼。
周恆想,看來他是不太適合居在高位的吧?他還是喜歡在家人面前,做更清平溫和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