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到馬車另一邊去了,會不會是接舞伴?可我哥哥說,他們登陸的時候一個女人也沒帶呢。”
“小笨蛋,聽說異教徒的女人不能被丈夫以外的男人看見,蒙面紗穿長袍,誰知道是哪個?”
“我還聽說,海雷丁在阿爾及爾有一個後宮,裡面有成百上千的嬪妃!他會帶最美的一個來嗎?”
夫人小姐們悄聲討論,目光灼灼盯著馬車。
車門緩緩的開了,一隻帶著手套的、纖細可愛的小手伸出來,放在了紅髮男人的掌心裡。
靜靜地,一個如月光般的少女從馬車裡走了出來。她動作輕盈,輕的看不到裙子下有何波動,像片花瓣般落到了地上。
少女纖弱的肩膀上披著珍珠白天鵝絨外套披風,裡面穿一件相同顏色的亮鍛禮服長裙,大方簡潔,但裙子上用銀絲刺繡的枝形暗紋卻透漏了這件禮服花費了多少人力,一瞧便知道出自名家設計。她沒有帶假髮,柔順濃密的深栗色捲髮在腦後結成希臘式復古髮辮,一根細細的珍珠鏈編入髮絲,襯托著牛奶般光潤白皙的面板,自然而可愛。
這身打扮雖然簡潔高雅,缺點卻是太過低調,沒有首飾,也沒露出胸脯,在一群珠光寶氣的貴婦中不太顯眼。
男人牽著少女的手,緩緩走上寬闊的雪花石階梯,法王偕皇后上前迎接,貴族們嚴格按照品級順序,跟在國王與皇后身後向客人致敬。
“歡迎來到楓丹白露,海雷丁閣下,希望法國之旅讓您和您的同伴感到愉快。”二十出頭的弗朗索瓦一世是位酷愛藝術的年輕帝王,風度親切而和善,力求在遠道而來的客人面前展現出法國王室高尚的做派。
海雷丁笑著撫胸行禮,優雅流暢的法語從他口中緩緩吐出:“陛下,感謝您的盛情款待,在這裡度過的美好時光會讓我們終身難忘。”他又轉身向皇后行禮,盛讚了她美麗的容顏,舉止得體,語言適度,將眾人心中粗暴無禮的海盜形象完全打破。
皇后微笑著詢問:“您的風度真是讓我大吃一驚,那麼這位年輕可愛的小姐是?”
海雷丁輕輕牽出旁邊的小人兒,簡單解釋道:“她的名字是妮可,今夜陪我跳舞的伴兒。”
少女上前施禮,宮殿裡明亮的燈光照耀在她臉上,眾人皆暗暗吃了一驚。
她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兒,面龐稚弱,身量還沒發育完全。雖然是個美人胚子,卻也沒美到驚心動魄,僅僅在場的就有五六位貴族小姐比她還要漂亮。為什麼一個坐擁美豔后宮的大海盜,會帶著這麼個稚齡女孩兒前來赴宴?單看這兩人的身量相貌,絕對不是有血緣關係。
少女始終沉默,海雷丁似乎也無意解釋,只淡淡道了一句“她不方便說話。”
讓客人露天站著是不禮貌的,法王讓開道路,請兩人進入大殿。樂隊立刻奏起了隆重而歡快的樂曲,晚宴開始了。
女士們解開披風外套,露出精心挑選的禮服。那個叫妮可的少女也鬆開珍珠紐扣,將天鵝絨外套交給侍女。耀眼的光芒跳動了一下,眾人凝神瞧去,只見她修長圓潤的脖頸上繞著一圈黑色蕾絲,一顆足有半盎司重的大鑽石綴在喉間,將全身的焦點集中在這裡,一下壓過了繁複的珠寶。服飾本身低調的缺陷一掃而空。
在這身簡潔又不失貴重的衣飾面前,堆疊的假髮和鴕鳥羽毛簡直像笑話一樣。貴婦們咬牙切齒,恨不能立刻衝上去打探這設計師的名號。
晚宴是按照輕鬆的聚會模式開始的,原因是法王不知道他的客人對於這個階級的社交方式有多少了解。倘若貿貿然就舉行舞會,對方卻並不會跳舞,那主客雙方都會非常尷尬。
眾人分散開來,狀若輕鬆的交談著,注意力卻都集中在國王與客人那一圈。重要的政治會談當然不會在這樣的公眾場合進行,弗朗索瓦一世和海雷丁交流著無關緊要的話題,如一路上的見聞,法國與北非的氣候差別。皇后與幾位受寵的女公爵恰到好處進行提問,試圖將氣氛烘托起來。
她們立刻發現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單純作為一個客人,海雷丁是非常受歡迎的典型。他見多識廣,談吐風趣而有禮,即使那些枯燥的社交語言在他口裡也生動有趣,更別提英俊的外貌,挺拔的體型,深沉悅耳的嗓音。
女士們的注意力牢牢固定在這裡,海雷丁實在跟她們日日相見的貴族男子完全不同。他是那麼機智、勇猛、精力充沛,銳利的眼神中彷彿有地獄之火在燃燒,充滿不可抵擋的原始男性魅力。在他面前,那些面塗白粉、頭戴假髮的孱弱貴族,簡直像群被閹割了的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