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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錦繡抱著孩子聽政。幾乎不發表什麼意見。只有在處理重刑犯,卻一定得親自聽人唸了關於罪名的摺子,那些死刑勾決,更是慎而又慎。
朝堂諸公中,私下裡有人議論,宋太后行事,頗有些“無為而治”的古風。
如此,三年。
宮中新春設宴,開宴宴請滿朝文武。
此時,距離二公主人頭落地的宴會,已過三年。可是接到宮中傳話的百官,有不少依然戰戰兢兢的,只怕遇到了另一次“鴻門宴”。
結果,當然無事。
宋太后心情甚好,不僅從外面叫了一出新戲,帶頭連番打賞。更在整個宴會過程中,被幾個年輕官員刻意討好的吉祥話兒逗得咯咯直笑。
宋錦繡年紀本來就輕。平日裡端著的時候也就罷了,這樣私下放鬆的場合,一笑起來,花枝亂顫,大家才發覺,這原來,竟然,是個美女。低頭不敢直接看以示恭敬的一幫人裡,不少都在心中生出了幾分異樣。
一群說好話的人裡,有兩個尤為顯眼。
一個是當年和宋錦繡一起參選的越姑娘的夫婿楊翰林。在某人稱讚“宋太后真是好像一株蓮花”的時候,站起身來大怒駁斥道:
“乃們這些個眼神不好的。宋太后,長的不像蓮花。那是蓮花,長得像宋太后呀!”
此話一出,驚詫了多少自稱有文化的人——原來,馬屁話竟然可以這麼說!
另一個比較顯眼的,就是刑部最近風頭很勁的賀蘭達了。
賀蘭達長相雖然不算壯碩,可也是少年俊俏。尤其他那說話的聲音
賀蘭達因為身在刑部,與宋太后打得交到也不算少。他這人本來長於觀察。此時宋錦繡的一顰一笑,他都能看出來這是什麼意味。說話雖然沒有楊翰林那樣誇張,可是再妥貼不過了。宋錦繡與他交談,神情分明放鬆得多。有時候宋錦繡只說了半句話,此人都能心領神會。
有老成持重的,心裡“咯噔”一跳。這樣善於揣摩心思的人物,難道是我朝的下一個佞臣?
南滄海也看到了這一幕,表情卻未見波瀾。
時至今日,他覺得自己竟有些分不清,對宋錦繡,懷抱著的是何等心思了。
想起前日自家母親閒談,不意說出當年宋家進京並非為了選秀。不過是時間趕巧了。甚至,兩家還曾經默契想定下婚約
南滄海在那個時刻,才好似明白了什麼。
葉家叛亂才平定之時,以南滄海當日的影響力,如果願意,未必不能更進一步。聯絡盟友,逼迫那孤兒寡婦,爭取在朝堂更大的權勢——同樣是名臣,蕭何不過是個皇家的從屬,霍光卻可以廢立君王!
誰不想手掌天下權?!
十個人在這樣的位置上,九個人都會這樣選擇。何況,就算是以兩家的姻親關係,這也不算是對宋錦繡不好。太后麼,在深宮裡待著就是了。得到權力有什麼用呢?
南滄海手中,有兵有人有盟友。然而,就在他距離這等潑天權勢只有一步的時候,他竟然自己放棄了。默默地退在背後,成了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太后外戚”。反倒把宋錦繡用力推在了垂簾聽政的位置上。這其中縱然有張津不希望外戚過於龐大而做出的努力,也當然,有南滄海自己的退讓。
為什麼呢?
當日想來,覺得大約是多年讀書不敢忘“忠義”。何況人臣之極,不見得都能善終。
如今看來,“半緣修道半緣君”。
南滄海苦笑一聲。這種心思,如果能在初見的時候覺察,早當結了鴛盟,成了同心侶。何必此時,這般為難。
這樣的想法,說來,竟是有幾分齷矬的。男已婚,女已嫁。從禮法上講,這是在勾搭別人的妻子。南滄海他自己既然不希望被戴了綠帽子,那麼以己度人,就不當去做這樣荒謬的事情。
然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日日夜夜,時時刻刻,飲食臥寢,起居處處念著另一人。求,不得!
這等煎熬,也罷。當是前生有緣,今世才添了這劫數
南滄海低頭一嘆。這心思,他不僅不敢令宋錦繡知道,甚至身邊諸人,也絕不敢吐露半分。宋錦繡身份不同尋常,說給心腹,這是褻瀆了她。說給家人兩人本是表兄妹啊。
家中高堂在,又哪裡能夠容忍他二人有這般不容於俗世的私情?
南滄海自幼善文才,後來得上賞識,入軍中,掌機密。京城裡多少嫉恨梁州伯的人,可也不得不稱讚他一句“見事極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