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平時煞是少年意氣,甚至還有敢暗中給張津下個小絆子的。此時這些年輕人,嚇得如同一群瑟瑟發抖的鵪鶉。皇上遇險的時候他們就在身邊,如今皇上出事情了,他們竟然全身上下沒有傷到一跟頭髮絲這樣的情形,不管新君是不是一個嬰兒,朝野中多的是人提議追究。
如果說幾個侍中在發抖,那劉太監簡直已經抖得不能自已。新帝——或者說新的權臣首領,不見得真的會追究幾個“護主不力”的文學青年,然而,全天下,絕沒有一個新主子,會重用“護主不力”的家奴。尤其,這個“家奴”還曾經是先帝手下的特務頭目。
新登基的是誰呢?顯然是太子。不管他是不是一個嬰兒,他是先帝親封的國家繼承人。嬰兒當然不會管事,那麼管事的可能是原來的宋貴妃未來的宋太后,更可能是她身後的宋家,南家,包括,那個年輕的梁州伯南滄海。
劉太監曾經與南滄海聯手搞掉了原來的貴妃——如果可能,他寧願這樣的事情從未發生過——然而,事實是,他們兩個雖然曾經合作,可是,如果有任何一個可以做掉對方的機會,他們也決不會放過。
就如不久前,劉太監把南滄海手下的笑話捅給了先帝,又如南滄海知道虛青凌和他有幾分交情,於是毫不猶豫地陷害虛青凌去和葉千種對上。
那麼,如果宋家出了一個太后,南滄海得到重用,他會放過自己麼?
劉太監緩緩地搖了搖頭,把自己代入到南滄海那樣的情形裡,然後他得到了結論:不可能。
所以,他不能坐以待斃。
畢竟,宋家的那位還沒有成為太后,而自己,手下訊息最靈便的地方就是後宮了。
南滄海聽到訊息時正準備出們。聽到訊息後他臉上的肌肉跳動了幾下,形成了一種怪異無比,不知道是哭是笑的表情。
然後,他返身回到書房,驅散了身邊人,恭恭敬敬的取下了對面的那一橫幅硃砂竹子的畫卷。快速捲起,大踏步跑向了祠堂。
這一番事情不過一刻鐘,涼姿得到訊息,莫名其妙的趕到祠堂時,南滄海已經離開了。地上留著什麼東西焚燒過後的印記,上面留著才點著的兩柱香。兩柱香前面的排位,一個寫著南黃丁,另一個寫著南守心。
涼姿一日後聽說先帝駕崩的訊息,驚得掉了手中的一雙筷子。不知怎麼,她竟然想起了那個光線幽暗房間裡的兩柱香,隱約感到自己似乎知道了什麼不能觸碰的南家的秘密。聽說,自己的那位未曾謀面的公公南守心,是先帝派去晉地做太守的,就是才平叛後的晉地,不過半年就死了。
訊息傳到宮中,多少雙眼睛齊刷刷盯緊了儲秀宮。掩飾不住的羨慕妒忌恨。大家都做寡婦了,有人甚至能活的更好,這是什麼世道——憑什麼呀!
本朝雖然立朝兩代,然而之前就有了數個綿延幾百年的大王朝,天下正統的觀念,早已深入到每一個人的心中。不會有人覺得這是個機會可以造反,不會有人覺得先帝死了他說的話就不算數,大家頭腦中都有著某種似乎理所當然的念頭:當然是該太子即位,當宋錦繡做太后了。
就連街上隨便一個挑著擔子的老農,大抵都是這樣想的。
然而,對於那些真正有執行力去改朝換代的人呢?這種理所當然的念頭,或者應該加上某個前提。前提是:在未來可能的榮華富貴前景可以期待的時候大家當然會維護天下正統。
虛青凌在一群發抖著的侍中中格外顯眼。他的情形其實與劉太監頗為相似,除了先帝,只怕天下再無人能接受他。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沒有絲毫的恐慌,反倒,有些享受這令人糾結懊惱的環境。
儒家講究“忠臣必從孝子出”。這樣的情形下,虛青凌,真真算得上是一顆奇葩。他是虛家重點培養的子弟,卻在虛家造反作亂的時候,堅定地站在了朝廷的一邊。因為他自認“國家大義”為上,那麼,生養自己的虛家,也就只能是亂臣賊子。
這樣的“大義滅親”舉動,固然為朝廷所歡迎,甚至可以看出,這是絲毫沒有為自己將來的利益考慮——大家都只道皇上未來不可能重用一個餘孽,而虛家更不可能善待一個叛徒。這其中,虛青凌固然認為自己堅守信仰,甚至有了某種“純儒”的犧牲意味,然而,犧牲的究竟不是他自己。而具有諷刺意義的是,只此一事,他在清流中再無位置。
大家不得不去反對亂臣賊子,可是,對於敢“大義滅親”的人種,也最好敬而遠之。
於是,虛青凌成了相當直觀意義上的孤臣。他閉門三年不出,門前的草長了半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