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王親自設宴,郎將軍自然不能推辭。宴席上,葉王展望三國未來,慷慨陳辭,信心充沛。郎將軍向來不擅言辭,惟有默然陪座。
宴請結束時分已是深夜,打馬回館的郎碩瞅著長街無人,便將坐騎催得快了些,銀白月下,寂靜夜中,頓起蹄聲沓沓。
就是在這時,左邊樓頂上一物墜下,朝向疾馳而過的郎將軍砸落過來。
作為能征慣戰的武將,反應當然不弱,雙足倏離鞍蹬,以腳尖點推馬腹將坐騎推出三尺之外,自己則一手按住插在背後的長劍劍柄,身形驟離原處。
嘭!
重物薄在了葉國路況不弱的青石板路上。
屋頂上一聲怒吼,並有切齒罵聲:“你這扶門叛逆,毫不顧忌三使死活束手就擒,為求一己苟存殘害同門性命,實在無恥至極!”
“敢情你們舉刀殺人,還在指望被殺的顧念同門之誼引頸待戮?不如你顧念一個試試,任我砍殺如何?”女子聲兒譏冷無溫,偏偏還帶著笑音。
“待你情同手足的三使因為你被囚進死牢”
“斷手斷足總比斷了頸子來得舒服不是麼?”
“你果然陰毒冷血!”
“請問閣下是位殺手還是一位愛國愛家愛百姓的熱血青年?”
郎碩忍俊不禁。
“扶襄,今日是你死期!”嘴皮上討不到便宜,手底見了真章,隱在指縫間的數枚暗鏢齊出,皆取對方死位,方才言旅順託延,只為一擊而中。
扶襄?郎碩心神微恍:這個名字曾經聽說過的罷。
“我早晚會死,卻非今日。”她纏在臂上的白練一番淺裹縵繞,盡將淬了毒的利物撥打至地,也不戀戰,飄身即走。
“不準走!”後面人邊追邊叱道:“門主已發話,你若敢逃,定將三使斬首!”
她纖足落在一處簷角,回眸道:“請轉告門主,他們都是漂亮的人,看在師徒一場,賜個全屍罷。”
“你當真是扶門之恥!”
“說不定有一日你們還須以我為榮。”
“呸!”
她揚指。
馭身飛來的殺手身子處在半空,腰間突襲一麻,直直向下落去。
“若閣下沒有摔死,順便將你的同門帶走,冷水泡上半個時辰,還能落下一命。”扶襄直立簷頂,瞳眸宛若深湖,垂視地底,“告訴他們,扶襄對所有同門只饒一次不死,每個人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月光裡,夜風撩一把烏髮,現出一張晶白素顏。
郎碩驚屏呼吸。
二十二、山外見山樓外樓(上)
扶襄想郎將軍該是認出了自己。
陪著闕國公主的這路,他俱以一張黃臉示人。所用易容藥水來自扶門菊使扶粵的特別配製,以之塗面,膚色趨於暗黃,五官亦黯淡無光,若非相熟甚深者,很難將用藥前後的兩張臉有所聯絡。何況路上的泰半時光她都呆在公主的嫁車內,偶爾的外出也是垂首低臉扮盡一個侍女該有的畏縮,而那位與闕國公主交談也不會超過三句的郎將軍,更不是不曾正式謀面。
但扶襄細忖與郎碩目光相接那刻,對方表情告訴她,他對她並不陌生。
一個普通的隨嫁侍女,不會在夜半時分與人在樓頂高低來去。若他將這夜情形與沿路出沒的刺客聯想起來,自己的身份更是引人起疑。他是與闕國締盟的原國將軍,是闕國大公主的未婚夫,於公於私,都不會坐視自己出現在三公主左右罷?
“你這賤婢!”隨嫁的嬤嬤彷彿從天而降,疾顏厲色直逼過來,“還有半個時辰公主便要進宮拜見葉王,你不進去伺候,一個人站在這邊發什麼愣?”
“奴婢知罪,奴婢即刻去。”她垂首移開腳步之前,抖帕施了個禮。走了五六步後,身後老婦的身軀轟然倒地,她訝然轉身,“嬤嬤,已是初秋,地氣冷,您不要睡得太久呢。”
半個時辰後,闕國公主在侍攙扶下走出寢間,左右顧了顧,奇道:“何嬤嬤說今兒要陪本公主去見葉王,怎麼不見人影?”
何嬤嬤是何老夫人的夫家人,也是闕國大公主安插在她們身邊的耳目。出於對大公主幼年即始的敬畏,穰永夕對這位存在頗有忌憚。
“興許又敢了主意,時辰不早,公主上路罷。”
“不等何嬤嬤了麼?”
“公主若想安身立命,您首先要將這個人降服。”
“降服?”
“上車罷,奴婢細細講給您聽。”
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