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多出去闖蕩闖蕩,成個家立個業什麼的;還有,我這人一向很麻煩,你肯定早就不想忍受了,正好早點離開,眼不見心不煩。”見他仍舊黑著臉,怒氣愈盛,我立馬硬著頭皮補充道:“當然,我我確實還欠你很多債,可你在這裡白吃白喝了一年多,應該也抵消了一部分吧?剩下的,你就當行善積福,別跟我計較了。”瞄了他一眼,誠心道:“要不,這別苑裡的東西,你看哪些比較中意,就都帶走吧?”
“啪”地一聲,他重重擱了筷子,震得桌上湯水四濺,眼中怒火熊熊:“碧箋箋,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在袖中握緊拳頭,繼續保持笑臉:“明天是個好日子,宜出行,你不如明天就走吧。”
他死死盯著我,每一個字都彷彿用了極大的力氣咬出:“碧箋箋,你再說一次!”
我垂下頭,緩緩道:“你明天就走吧。”
他倏地起身,拂袖而去。
我一動不動,垂頭呆坐了很久,然後動手慢慢收拾桌子,昏黃的燭火輕搖,黑沉沉的影子也隨之詭異變化
“命格迥異,一生舛厄,恐為不祥!碧箋箋,你註定是個煞星!註定要禍害身邊的人”
“你看重的人,沒有一個能活得好!你這一輩子,什麼也得不到你會害死他的會害死他的”
猛地睜眼,勾身坐起,急促喘息著,額上盡是冷汗,那些詛咒般的聲音彷彿還在不停迴響。
這是第幾次從噩夢中驚醒了?
寒涼入骨,我隔著被子,緊緊抱膝而坐,整個人都在發抖。
良久,掀被下床,沒有點燈。
推開門,月光依舊皎潔,遍地如鍍霜雪。
恍恍惚惚,走到了風莫醉的房門前,呆呆立著。裡面燈火已滅,一片漆黑,連影子都看不到半個。
驀地,眼前一明,房中燈亮。
我慌慌張張奔下石階,躲到一旁的花木叢中。
窗紙上出現黑影,慢慢變大,消失。接著,門被推開。
皎皎月色下,清朗素淨的男子,輕衫磊落,風姿灑然。
他轉身向左走去,在我的房門前止步,抬手作出叩門的姿勢,卻終究沒能叩下去,只是凝神靜靜地立著,彷彿忘記了一切。
良久,他終於回身,負手而立,微微仰頭。
藉著清明月光,我遠遠看見,那熟悉的眼角眉梢流出深深的憂悒和哀傷,下顎處弧線落寞。
忽憶起,那一年初見光景。
那時,他還是質樸乾淨的青澀少年,花木叢中彎腰側首,笑顏明媚勝三月春光。他說:“萱草,別名忘憂,姑娘有憂要忘?”
年光等閒而過,輾轉已是四年,一路行來,言笑無忌、生死與共、同醉樽前。這樣的男子,如何能不動心?若未動心,又何來那麼多難以自拔的貪戀?
大片水澤趟過臉頰,我用力咬住手背,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們說得對,你會是很好的夫婿,是這世間難求的良人,可我碧箋箋,沒有這個福分,從來都沒有。
命運如此難以掌控,生死那樣無常,我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不可以再讓你受到傷害。只要你能好好地活著,什麼都可以捨棄。
無情也好,執念也罷,姻緣樹上,這一朵悄開的花,就讓我親手掐掉捻碎,在你看到之前。
“傻女人,都日上三竿了,你還緊閉房門,到底在幹什麼?”風莫醉皺眉進來,彷彿已經忘記昨晚怒氣衝衝拂袖而去的事。
我背對著他,低頭緊了緊手中的小盒子,心下酸澀不已,似乎每一次不歡而散,回過頭來他都可以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隱忍所有的怒氣,嬉笑如常地相對。
見我沒有搭話,他也沉默了。半晌,才低沉著聲音道:“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你說得對,是該出去走走了。”
心口一痛,我不由自主地抬頭。
他愣了愣,盯著我,訥訥道:“怎麼了,眼睛腫成這樣,臉白得像個鬼?”
我一慌,急忙又垂下頭,不想讓他看見我這副狼狽模樣。
氣息靠近,戲謔的聲音響起:“傻女人,是不是因為我要走,所以傷心得哭了一整晚?”
按在木盒上的手指生疼,我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自作多情!我是怕你把這別苑值錢的東西都搬走了,尤其尤其是流觴的東西。”
那張臉上的表情瞬間僵硬,他退後兩步,慢慢背過身去:“你放心,我不會動他的東西。”
原本不錯的氣氛再次變得沉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