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出,武田仲心裡微微一墜,但是臉上卻沒有露出分毫,依然是垂著眉眼,十分謙遜恭謹的樣子。
只見歐陽烈用一種犀利的目光掃過他的臉,喝了一口茶又將腦袋擱置在躺椅上,正好了身子,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道:“你走吧。”
武田仲一怔,同時也聽出了這話中要趕他走的意思,登時如墜五里霧中:“我是來接雅子回家的。”
他仍堅定自己的來意,對歐陽烈下的逐客令不為所動。
歐陽烈卻不吃這一套,他的兩道大刀形狀的粗眉毛再一次擰在了一起,眼睛吊起來,明顯有些不耐煩的開口揚聲喊道:“老曾。”
曾季顯來的飛快,就像是打地底下突然冒出來的一般,他跟隨歐陽烈多年,只需環視一週便立刻明白大帥的意思,扭頭只看著武田仲板著臉對他說了一個“請”字。
此時的天上忽然就飄來了厚厚的雲層,將剛才的陽光盡數遮擋了起來,武田仲的眼睛掠過歐陽烈那張狀似平靜的臉,雙唇囁嚅了一下,終於沒有再開口。
隨著曾季顯離開,武田仲邊走邊想,那歐陽伊耀可果真是歐陽烈的兒子,那種不屑於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的傲慢,似乎是家族遺傳。區別在於歐陽伊耀只是冷漠,而歐陽烈則是陰沉的可怕。
曾季顯將武田仲送至門口,看著他離開才又轉回院子裡,他站在歐陽烈的搖椅不遠處低聲的喚:“大帥。”
“嗯。”歐陽烈沒有睜眼,可是聲音卻清醒的很:“看到沒,來要人了。可你呢,又讓那丫頭片子跑了。”
·文}他說“又”,還有一層意思。
·人}那次少帥和大小姐出逃,也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當時真是顏面盡失,曾季顯到現在還記得。
·書}“大小姐她實在是”
·屋}“行了。”歐陽烈知道他要說什麼,只不耐煩的擺擺手。
曾季顯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微微的沉了臉,雙手抱拳說了一聲一個“是”字。
沉吟了一會兒,歐陽烈又開口了:“都說你老曾手下的兵以一當十,是全北地最好的部隊。”他架在扶手上那隻肥厚的手掌反手扣著,屈起食指在那光華的雞翅木上叩擊連連:“現在說起來,卻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像什麼話。”
他這麼說著,張開眼看了看曾季顯,見他也一臉訕訕的表情,又摸了摸身邊的紫砂茶壺擺擺手道:“去就去吧,人在眼皮子底下都能跑了,再說啥也是白搭。”
“哦,”曾季顯老實的應著,又忍不住問:“那少帥那裡,我們要不要調撥一部分人過去?”
這句話顯然觸動了機關,曾季顯話說至一半就覺得歐陽烈的情緒不對,三角眼吊起來,臉也拉的老長。
天色好像更陰暗了些,剛才被陽光曬出來的暖意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被這陰霾消磨殆盡。見歐陽烈許久沒有說話,曾季顯忍不住上前一步俯身道:“大帥,沒太陽了,我先扶你回屋吧。”
“我這個身子骨,是活不了幾天了也見不著幾次太陽。”歐陽烈有些氣呼呼的罵道:“不到萬不得已,不許派人過去,不許給他補給,那個混小子,只會跟老爹來橫的,仗也不會打,一個裴默青都制服不了,我看他也沒臉回來見我。”
說著便由著曾季顯將他扶到背起來。
*
“百合子。”米雅看著靠在對面的百合子,她正皺著眉頭擰動著溼衣服。
百合子聽到米雅叫她,立刻抬眼去看,米雅便揚了揚手中的葫蘆問:“要不要喝酒。”
她的臉被噼啪作響的火光映的通紅,被大雨澆透之後,頭髮也是溼噠噠的貼在臉上,百合子剛想開口,只聽外面一陣驚雷,伴著一道閃電猶如老樹的虯枝將暗黑而靜寂的天空劈落而下,像是來自地獄的猙獰。
一向纖弱細緻的百合子被這一聲嚇到,不自覺的往後挪動了一小點,年久失修的桌子被她撞了一下,“咯吱”一聲晃動起來,如孱弱的涼粉架子,吱吱呀呀的抖起了經年累月附著在桌面的灰塵和香灰,叫百合子吸入口鼻之後癢如骨髓,忍不住接連打了五六個噴嚏。
等百合子淚眼朦朧的睜開眼睛的時候,米雅已經蹲在她眼前了,她先是遞給她一條幹燥的帕巾,又將酒壺遞給她:“喝口酒吧,暖暖身子。”她溫柔的道。
“我是不是拖累你啦”百合子慢吞吞的接過那隻酒壺,問。她的眉毛因為烈酒弄弄的味道而皺起來。
米雅沒有回答,她回頭看向這座破廟的門外,又是一道閃電掠過,將這大殿照的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