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著樊景面上笑盈盈的模樣,不由得覺得有一根筋一直在額角抽啊抽。“好嬸嬸,”樊景打了個哈欠,道。“從前我在家中的時候,每日中午,阿母都會在家中給講故事哄我睡覺的。”
還有完沒完,劉盈不禁有些不滿,身邊張偃卻搶先惱了。說出他咽在口邊地話。“那你便現在回家去找你阿母講故事吧。”
“不要。”樊景縮了縮肩膀,死命搖頭。“現在回去,阿母肯定要打我的。”
唔。劉盈不免有些反省。自己作為君主以及長輩,去跟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置氣,實在是有些落價。不過,剛才他進宣平侯府的時候,瞧見後頭亦有管事打扮之人在側門外求見。瞧樣子似乎是舞陽侯府的人。
張偃哼了一聲,往自己這邊瞧了一眼,道,“那你不用擔心,只要我皇帝舅舅幫你說一句話,你阿母絕對不敢為這事再罵你地。”
“真地。”樊景連忙看向身邊據說的皇帝表叔,一雙眼睛晶亮晶亮地,討好喚道,“那個。叔叔”
他話還沒說完。劉盈一把把他拎起來,交給韓長騮。不耐煩吩咐道,“將他交給舞陽侯府來人,說是朕的意思,暫且記下他這一回。”
解決掉小麻煩,又轉向張偃,溫聲道,“偃兒,你去幫舅舅和你阿母說一聲,我待會兒再過去看她。”
待張偃已經站在夏馨院地門前,才反應過來,因為他說錯了一句話,皇帝舅舅又一次把他驅開,霸佔了他阿姐。
憑什麼?
他惱的跺腳。平日裡在未央宮佔著阿姐就罷了。好容易阿姐回一次家,他還要額外跑過來跟他搶。
轉眼之間,適才還滿當當的耳房中就剩下了自己和劉盈兩人,張嫣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哼了一聲,不情願的問道,“陛下今日怎麼記得過來我這邊了?”
劉盈瞧著她的側頰,嘆了口氣。
他並不是不後悔當日與阿嫣地爭執,也不是不想念她,可是,聽說她回到宣平侯府暫住,他猶豫了很久,也沒有勇氣過來見她。
他可以在長樂宮笑意盈盈的面對魯元,也願意在椒房殿擁抱阿嫣,可是不太願意同時面對她們母女二人,雖然她們一個是他的阿姐,一個是他的妻子。於是一直將她們放在一邊放著,反正,阿嫣在宣平侯府,絕不會受到慢待。
那一日,宣平侯府送來一份書匣,韓長騮捧了進來,說是皇后從侯府寄來。他在空蕩蕩的宣室殿開啟書匣,展開那兩張詩箋的時候,忽然間心裡就酸苦的厲害。
阿嫣的字跡有些潦草,寫的時候心緒定混亂。也許還在埋怨他吧?卻又不肯低頭,重重揉了扔掉。然後想想又捨不得,又重新展開,細細攤平。那樣地景象在他腦海中重複翻動,終於讓他心神不寧,決定認輸,來宣平侯府接回阿嫣。
他於是笑著仔細覷了她一眼,道,“怎麼病了麼?看起來是比之前瘦了一些。”
張嫣愣了愣,忽然就起身翻找書案之上地紙箋,果然缺了那張詩詞,不由得惱道,“擅做主張。”
“好了。阿嫣。”劉盈也不是笨人,腦中一轉便也猜到關竅,但他此刻心情柔軟,按著她的肩,將她拉回來道,“我們現在相見,不也挺好地。你就彆氣了。”
“好什麼好?只有你好,”張嫣惱道,“我哪裡好了?你不是還說我奢侈麼?當年你明明答應要養我的。我沒費你一錢一卒,你反過來倒斥責我奢侈。”
她今日裡不曾出門,於是面上只化了清淡妝容,幾近於無,更是隻著了一件居家的清雅素色絹裳。劉盈嘆道,“阿嫣,你今日這般打扮,便很漂亮清麗。”
她愣了愣,倒不怕他板臉斥責,反而是這樣的稱讚,讓她的氣勢撐不住,忍不住在他的目光下,臉漸漸紅了。
“我沒有想說你不好的意思。只是,”劉盈斟酌著用詞道,“阿嫣,大漢剛經過一場大旱,內史和少府都頗捉襟見肘。長安的列侯卻不能與國同憂,反而用度奢華禁而不止。當日我聽人說起,如今長安女子常梳墮馬髻,畫的慵來妝,俱是先從椒房殿張皇后這兒傳出去。才漸漸盛行的。”
“阿嫣你心思巧妙,有新奇之法。朕也很喜歡。只是你畢竟是大漢皇后,一言一行天底下有很多人注視效尤,當此非常之時,我只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做地再儉省些。幫我壓制一下長安的奢華風氣。”
她撅著唇睇他道,“你當日要是肯好好的和我說話。我至於和你吵架麼?”
“是我不好。”劉盈做足了聲氣,悔道。“我那日心情不佳,日後不會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