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疲倦到了極處,因著不願意壓著自己,只分了
一分力氣在自己身上,鳳眸微闔,似乎已經陷入了半沉睡之中。
一時間,張嫣便覺得無所適從起來。想要推開他,心中終究有些不忍。但就這麼認下來,卻又不甘,沉默了一會兒,才出聲道,“黃蒼頭,你扶這位郎君去客房。”
午後的天空有一絲悶熱,水氣在空中漸漸凝成雲,幾滴雨點落下來。風從推開的支摘窗裡外吹拂進來,吹的案上的松花箋嘩啦嘩啦作響,露出遒勁的字跡,龍飛鳳舞:
寸寸連理枝,幾枝捫手歷?
重重燕支蕾,幾朵掛釵及?
花外一池水,曾照低鬟立。
彷彿衣裳香,猶自林端出。
張嫣躺在臥榻之上,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帳子頂端緋色線繡的大片大片牡丹花紋。回想起適才在大堂上的對話:“呂郎君他們沒有走麼?”
趙媼似乎有些茫然,“聽剛才管家小哥的話,呂郎君之前可能回了家一趟。不過隔壁人家一直住著人,這幾天都是動了煙火的。”
也就是說,劉盈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真的放棄離開。將大部人馬留在這兒,只是自己往雲陽林光宮走了一趟,解決了朝中的問題之後,又匆匆趕回來。而自己這些日子的
所有傷心解脫,不過是一個笑話。
張嫣惱羞成怒,“你們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這”趙媼瞠目結舌。
張嫣也知道,這是她遷怒了。趙媼他們既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認定劉盈已經離開了,也不肯定她對東邊那戶人家的關注。如何會平白無故的出口提醒。
說到底,是她自己的失誤。這些日子,出入家門,下意識的就往西走,避過了東邊的屋子,根本不曾真正確認那群人的行蹤。
她煩躁的翻了個身。
她好像,越來越抓不住劉盈的脈搏。
離開長安之後,半年之後,重新見面,這是第二次,劉盈的做為,完全超過了她的意料之外。她覺得,她應該仔細想想,以後該怎麼應對這個男人。只是此時,思緒不由理
智做主,亂糟糟的,沒個分際。
雨水漸漸落下來,打在屋簷上,淅淅瀝瀝,越來越大,天色慢慢變暗。
“大娘子,”青葵在門外稟道,“客房裡的那位呂郎君已經醒過來了,傳話說想要見你。”
張嫣想了想,揚聲道,“你讓他去外頭院子裡的小堂上。”
她起身,換了一件玄地煙花紋朱緣曲裾,挽了一個簡單的椎髻,出來的時候,小堂上還空無一人。
北地人口簡單,張嫣也相應的深居淺出,這間小堂啟用的時候本就不多。如今臨時拿來用,堂中用來燒水的舊爐子不過剛剛燃起,因為久不通風,燒的有些凝滯。張嫣用木
柄的銅撥子撥了一會兒火,抬豐收頭,就見藍衣男子沿著庭中的青石板路朝這邊走過來的身影。
過了一會兒,劉盈迎著她的視線登上堂,凝望著她輕喚“阿嫣。”餘音有一種久疲歸來的滿足。
張嫣哼了一聲,垂下視線,開口道,“舅舅,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打算怎麼樣?”略帶嘲諷。
劉盈卻不生氣,只柔聲道,“你有沒有發現,你今兒個兩次見我,開場白都是這同一句?”
火氣就輕易的被撩撥起來,“你”張嫣氣急,一個字一個字道,“我以為,那天晚上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
“是啊。”劉盈點點頭,“你已經說的夠清楚了。”
“那麼,”她的聲音忍不住帶了一點咆哮,“為什麼你現在又出現在這裡?”
“阿嫣,”劉盈的眼角微微一眯,掠過一絲煞氣的光芒,張嫣心中一驚,幾疑看錯,再去看的時候,卻早已經消失了蹤跡。
靜靜的望著面前少女,“確實,你已經將你想說的話都講清楚——只是,你憑什麼認為,你說清楚了你的意願,我就必須按照你的意願離開?”帶著三分縱容,七分確定
。
“畢竟,那只是你的意思,又不是我的意思。”
“你——”她張口結舌。
劉盈已是悄無聲息的走了幾步,欺近少女,在少女雙目中滿是怒火,忍不住要跳起來的時候伸出手,帶著些魅惑的光影壓過來,張嫣的眼角微不可及的眨了眨,忍不住想
要後退,他卻停了下來,在一個似近非近的距離上,咬牙切齒,“是你先招惹我的。”
“張嫣,若不是你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