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漸漸春生日遲,草長鶯飛。
椒房殿外的侍女屈膝行禮,細聲稟道,“大公主來了。”
劉芷在行走入殿的乳孃懷中抬起頭來,臉上猶有惺忪神情。雖然年紀幼小,但已經看的出來,眉眼極為精緻的孩子,和張嫣生的極為相似,唯有一雙大大的鳳眼,卻是承襲自父親,清明精神。肌膚細膩晶瑩,在天光下,彷彿能透出光澤來。
“這孩子,生的真似你和陛下。”魯元一見就十分喜歡,接過劉芷抱在懷中,“只是命苦了些。” 眼圈驀然便是紅了。
“阿孃,你可不能哭呀。”張嫣抿嘴微笑,“咱們好好 好容易見一次阿婆,你看著她哭,她會以為你這個做阿婆的不喜歡她的。”
“胡說八道。”魯元笑罵,已經是笑著將劉芷抱了過來。
劉芷便偏著頭,一雙鳳眸微微眨巴眨巴,瞧著面前的外祖母。
雖然魯元與皇室關係十分親近,但皇宮終究內外有別,加上劉芷年紀尚幼,從出生到現在,不過見過這位外祖母數次,並不算是很熟悉。但她卻是個不太認生的孩子,在魯元懷中依偎了一會兒,便想要翻過身子。
兩歲的孩子,腳上已經有了些力氣,一腳蹬在了魯元胸口,雖然並不疼痛,但終究有些抱不穩。
“我來吧。”
張嫣失笑,道,“這孩子已經是有些頑皮好動的時候了,阿孃怕抱不住她。”
魯元笑笑,握住劉芷的小手,從自個腕上褪下一個玉鐲,套在了劉芷的胳膊上。
“阿母。”
張嫣看的真切,急忙阻止道,“這東西太貴重了,好好她戴不起,你還是留著吧。”
劉芷不過還是女嬰,手臂雖然白胖,終究比不得成人大小。這隻紅梅紋玉鐲套在手上,便顯得十分鬆垮。但她的肌膚養的如藕團一樣的白嫩,與玉鐲晶潤的澤質,以及鐲中隱隱流動的一抹紅梅花紋相襯,顯得極為賞心悅目。
這隻和闐玉梅紋手鐲,玉質剔透,打磨的光素瑩潤,本是一塊上好的羊脂和闐玉,不知怎的,發掘出來的時候,裡面卻凝著一抹紅色流質。玉器本講究純粹,若有雜質,便失了下乘。但這抹紅紋卻勝在天然,且在鐲首凝成一株小小的三瓣梅花花紋,色澤十分鮮豔,極為別緻。匠人們將它打造成一隻手鐲。呂后從楚地回宮,初坐到皇后位置的時候,將這個鐲子揀出來,送到趙地,送給自己一年前出嫁的女兒。
張嫣小的時候曾經在魯元的梳妝盒見過,是魯元最珍愛的首飾,小時候自己偶爾在母親的梳妝盒中見過一次,想要拿起來看看,都被母親給攔住,顯見得魯元珍愛之心。此時卻給了劉芷,怎能讓張嫣不心中驚異不定。
劉芷覺得腕上一片冰涼,有一種微微的墜感,轉頭好奇的看著手鐲,見著玉鐲晶瑩剔透,梅花鮮豔玲瓏,“咿呀”做聲,微微晃動手臂,似乎十分喜歡的模樣。
“什麼珍重不珍重?”魯元拍了拍劉芷的肩膀,嗔道,“我們好好是御封的長公主,這世上有什麼珍貴東西是她戴不起的?這是我這個做阿婆的,給她的一點心意。”
張嫣就不肯說話了,許久方輕輕喚道,“阿孃,”
“你的情,阿嫣領了。”她道,鼻子泛上一抹酸澀,連忙側過頭去,掩了杏核眼眸中的淚意。
“傻孩子,”魯元寬容笑笑,“我是你阿母呀。”
做母親的,總是願意為孩子付出一切的。就如同呂后對劉盈和魯元,魯元對張嫣,也如同,張嫣對劉芷。
“再說了,”魯元垂眸,“我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計較什麼呢?”聲音淡淡的,帶著一絲想要掩去的悵惘。
“阿孃你胡說什麼呀。”張嫣咯咯的笑,倚在魯元懷中,像無數次小時候這樣做的一樣,“你明明還年輕的很呢。若是咱們一同出門,走在長安大街上,人家不會以為咱們是母女,只怕以為是姐妹呢。”
“你就會逗你阿孃開心。”
明知道張嫣不過是哄著自己,聽著這樣的話,魯元還是忍不住笑道,“阿孃哪能跟你比呢?你今年才十八歲,正是花兒一樣的年紀,又有陛下在身邊盡心護著,不像阿孃,”
——已經是將老了。
“阿孃,”張嫣蹙了蹙眉宇。
不知道為什麼,面前的魯元雖然在微笑,但她從魯元的笑容中,生出一種不祥的感覺,於是坐直身體,問道,“你有什麼事情麼?”聲音不自覺,帶上了微微的凝重。
“沒什麼。”
魯元笑著搖了搖頭,“我能有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