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夢一樣的問:皇上心底的人,真的是臣妾嗎?
當年,我只是笑笑,輕聲的說:你是朕的皇后。
然後點秋輕笑,笑容淡然,輕聲說:喝吧,是臣妾親手煮的,皇上操勞國事,身體要緊。
這個夢一直糾纏我,以至於讓我過早的從沉睡中醒過來,商丘的族人井井有條的活動在大殿裡,保持著世代的恭敬。
商正已經很老了,我睡著的時候,他才不過七歲,如今,已經是百歲高齡的壽星公了。他顫巍巍的來到我的面前,佝僂著背脊,跪在地上,聲音蒼老的說道:青木大殿在百年前,就住進了人。
大門開啟的時候,到處都是刺鼻的灰塵,鞋底踏在厚厚的塵埃上,有細小的風從主殿的方向傳了過來,掀起滿地紛紛揚揚的梨花花瓣。青碧的竹子清幽的搖曳著,沙沙作響,湖面波光粼粼,一切都是靜謐的幽靜和安詳,和我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只除了那座竹製的小屋,和屋前那片蘭草花園。
開啟房門,到處都是她生活過的痕跡,青色的紗帳,乾淨的衣服,竹製的椅子,密密麻麻的書籍,還有書籍中那些他講給她的改頭換面的小笑話。
時間無比緩慢,又無比急速,在我無知無覺的陷入沉睡的時候,她就生在這座青色的竹屋之內,細細的回憶著我們這悽苦而又無涯的一生。
她沒有墳,甚至沒有一塊石碑,坐在那個幽深的溫泉邊上,兩旁都是沙沙的竹林,我突然就明白了。
我知道,她就在下面,化作了水,化作了風,化作了這萬千竹葉中的一枚,在等著我,給她一個答案。
秦風之死,並非我有意為之,他犯了通敵之罪,將兵部的訊息賣給匈奴單于,害死邊境將士無數,我不殺他,不足以平民憤,也對不起為大秦戰死的百萬將士。
你恨我為了霸佔你,陷害殺死了你的丈夫,讓你成為寡婦,讓你的孩子成為孤兒。我曾對你解釋過,只可惜你並不相信,如今,塵土歸墟,萬事了了,我終於有勇氣站在你的亡靈之前,將這些話再重複一遍。
你不願懷我的孩子,逃出寒沙城,於雪地中浸泡冰湖,騎馬摔跤,甚至不惜被匈奴人蹂躪糟蹋。其實,如果你不想,只需跟我說一聲,也就可以了。你想要我走,想要我死,想要坐擁大秦的萬里江山,我就統統都給了你。
點秋,你長得真的很像是一個我曾經愛過的女人,但是這麼多年的朝夕相處,你早已不再是她,你是秦點秋,是我的皇后,是我深愛的女子,是和我風風雨雨渡過半生的女人。只是,我們之間有太多的猜忌,有太多的憎恨,有太多的懷疑,這些東西像是一條絕望的鴻溝,橫在我們兩人之間,我在這邊,你在那邊,誰也不肯踏前一步,終於背道而馳,越走越遠。
然而,你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又何必放棄一切,追隨我到這暗無天日的地下,孤獨而寂寞的活著?
難道,在你親手送來那一碗一碗毒藥的同時,也會有絲絲縷縷的不忍和傷心?
點秋,你我一生錯過,今生,我已無力迴天,但是,我絕不會就這樣屈服於天命,我會等待千年,用我的雙手將歷史的軌道歸於原位,然後,再一次在2516年5月6日的那個晚上,回來找你。
這一次,我不要皇位,你不要嫁人,將時間倒退回原點,好不好?
請你等著我。
就這樣,清鵬一部,變成了清鵬七部,我用盡辦法駐顏長生,研究象龜的沉睡千年之法,鑽研細菌學、商賈之道、統籌華夏的經濟命脈,靜候那個扭轉乾坤的時機。
然而,我還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力量,無數次的努力一次又一次的付諸東流,劉邦項羽早已作古,唐宗宋祖早已淹沒,何來漢唐盛世?何來明清敗落?何來民國共和?
我的那些執念,終究只能成為一個笑話,大風呼嘯而吹,所有的夢想零落在千古的歲月之中。歷史沿著一個無法控制的方向奔騰而去,我什麼也做不了。
離開皇陵的那一天,秦之炎也醒來送我,在他的身上,我總是可以看到點秋的影子,很多時候從沉睡中醒來,看到他獨自坐在青木大殿的竹林之中,我都會有一瞬的恍惚。
我見過那個女子,在樓蘭的紛飛戰火之中,那個一身戎裝的女子像是一朵璀璨的流星,凌厲絕辣的燃燒著猙獰的戾氣。那是個倔強且孤傲的孩子,有著未來世界的女人中少有的堅強和獨立,這樣的性格,是一把刀,傷害別人的時候最先受傷的,永遠都是自己。
我不知道之炎會這樣孤獨的沉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