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夏的眼神在楚離和梁先生的身上打了個轉,聰明的沒有多言。外面的天色已晚,楚離和梁先生告了別,帶著青夏就要離開。
青夏最後看了眼青木大殿,不知為何,潛意識裡竟覺得這個地方是那般的熟悉,可是每深思一分,頭就會隱隱作痛,她皺著眉,剛想轉身,一條冰涼的鏈子突然自手腕上滑了下來,唰的一聲脆響,掉在地上。
女子的腳步,頓時就愣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凝聚,只見那個蒼白消瘦的女子雙眼發愣,緩緩的蹲下身子,撿起那條略略有些發黑的鏈子,久久一言不發。
時間,在歲月的夾縫中悄悄而去。有低沉的風,遙遠的塵埃,在空氣裡輕輕的打轉。
有一種感情,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失去色彩。
有一種想念,不會隨著命運的坎坷而丟掉深刻。
有一種記憶,不會因外力的插手而放棄自己的位置。
竹林的風輕輕吹來,在月光下,有著清新的香氣,青夏握著那條鏈子,眼淚緩緩溢位她的眼眶,像是一條洶湧的河,一行,接著一行。
“青夏。”楚離緩緩蹲在她的身邊,輕輕的擁住她消瘦的肩膀,青夏的眼淚灑在他的手臂上,漸漸滴成一條溫暖的淚痕。
梁先生向來風輕雲淡的表情頓時變得有幾分動容,從沒有任何人,能在金針入腦之後,仍舊記得那些被封住的過往,到底是怎樣的感情?究竟是怎樣的感情?
青夏站起身來,緩緩的推開楚離的懷抱,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座碧綠的竹林。晚風吹動她的長髮,像是一隻只破碎蹁遷的蝴蝶,圓月清輝遍灑,萬物淒涼,一片蕭索。青夏站在竹林的邊緣,微微掂起腳來,將那串銀鏈掛在高高的樹枝之上,搖搖晃晃,飄飄蕩蕩。
青夏走回楚離的身邊,轉身對梁先生施了一禮,面容淡淡,低聲說道:“梁先生,請您照顧他,為他添土種花,不要讓野獸弄亂墳塋。”
梁先生點了點頭,動容的說道:“姑娘放心吧。”
青夏回過頭去,望著那片翠綠的竹海,突然淡淡而笑。
天藍雲白,緣起於此,滅於此,這個世界是這般寂寥,而她,又何其有幸,能得兩個人世間最為赤城的靈魂。
秦之炎,我不會忘記你,天地崩絕,江海乾涸,星斗逆轉,也不會忘記。你費盡心機的想要給我一個新生,怎知那些波折的記憶,不是我生命中最大的財富?你生也好,死也罷,都是你自己的選擇,就如同你當日的離去一樣,至始至終,不過是為了我。
但是一個人,總是要自私一點,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為了自己,好好的活一次。
寂寞的長空之上,有飛鷹的孤魂長久的盤旋,採摘高空之上的星斗,凝聚成永不退卻的記憶。
潔白的裙襬伴著漆黑的戰甲,漸漸消失在青木大殿的殿門之外,青碧的竹林之中,青衫磊落的男子坐在石碑之前,與自己的墓碑,相對而酌。那雙眼,竟再也沒有半點勇氣去面對離人的身影。
梁先生走到他的身邊,緩緩坐下,沉聲說道:“你會怪我嗎?”
秦之炎一笑,說道:“南楚皇室是贏家的子孫,若不是你,秦氏也不會佔據江山上千年,榮華富貴綾羅綢緞享受夠了,也該物歸原主。天下早晚大戰,之翔不是楚離的對手,不如退一步,助他成事,還天下一個清平,道理清明,何來怪罪之有?”
梁先生搖頭輕笑,拿起秦之炎的酒壺,喝了一口,緩緩說道:“若不是我鳩佔鵲巢,改變了大秦的命運,這後來的一切也不會發生。點秋死後,這人世間再無我眷戀的東西,唯一所想,就是藉助七部,還原歷史,重回故鄉,只是,恐怕還要等很多年。”
秦之炎淡淡一笑,舉杯說道:“不怕,我們有的是時間。”
“對,”梁先生舉著酒壺,和他一撞,笑道:“我們的確有的是時間,我孤獨的沉睡了上千年,如今,終於有人肯來陪我了。”
梁先生站起身來,長長的吸了口氣,沉聲說道:“我去通知少凰淵青和溶月等人,七部就此絕跡於天地之間,你,也準備一下吧。”
秦之炎點了點頭,也站起身來。
“時間是最無情的殺手,它會帶走很多東西的,希望你一覺醒來,不但惡疾盡去,過去的事也能夠放下。”
梁思還,或者也可以稱之為秦二世,男人的腳步緩緩離去,時間的沙漏在他的腳下緩緩淹沒,漸漸化成一個細小的漩渦,將很多東西都掩埋下去,只露出一個個小小的沙包。前途飄零,無風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