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被熄滅,僅剩的幾盞也被紗罩罩住,整座大殿裡只剩下極微弱的光線,倒顯得外面反亮了幾分。
葉貴妃輕輕擊掌,忽然之間,大殿外頭、太液池邊,便突然明亮了起來。只見太液池畔已立起了數十盞宮燈,每盞燈後又立一面巨大的銅鏡,將燈光反射到池面上,照得一片雪亮。大約就在方才殿內妃嬪獻技的時候,太液池面上已經聚集了十餘名舞姬,雖然天氣寒冷,卻是人人都穿著薄如蟬翼的紗衣,在水面上擺出飛天仙子的姿勢。咚地一聲鼓響,絲竹齊鳴,這十餘名舞姬就在水面上由靜而動,舞蹈起來。
敬安帝眯起眼睛:“這水上——愛妃真是好巧的心思!”那水面上原來都用木板製成蓮葉之形,鋪在水面上遠看如真蓮葉一般,這十餘名舞姬竟像真是在蓮葉上舞蹈了。
葉貴妃嫣然一笑:“陛下還沒看到好處呢。”
“還有好處?”敬安帝驚訝起來,“朕倒要好好看看。”
齊峻環視太液池,卻已經看出了蹊蹺之處。那數十盞宮燈之後並無宮人侍立,每盞宮燈相隔三尺左右,一圈繞下來有數十丈之遠,方才卻是在一瞬間同時亮起,實非人力所能做到。他也聽說過前朝有用絲線塗以油脂串過燭芯,不必人力便可點起數百盞燈火之舉。但那絲線燃燒也要有個時間,燭火亦是逐一亮起,絕不可能做到同時點亮。更何況若是細看,每盞燈後那巨大的銅鏡竟是微微在轉動的,無論那些舞姬前進後退,銅鏡總能將燈光恰好聚在她們身周。
齊峻看了片刻,確定不是自己眼花,後背上便微微起了一層寒氣,下意識地轉頭去看知白。為示兩位方外之人的超然地位,真明子的位置在葉貴妃下首、齊嶂上首,而知白就在齊峻旁邊。他正也微眯著眼睛瞄著那些銅鏡,片刻之後,紅潤的唇角輕輕翹起,又帶幾分不屑地往下一撇,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輕蔑神情。
“是什麼?”齊峻端起酒杯遮著臉,低聲問。
“五鬼搬運法。”知白很不屑地回答,“小伎倆。”
他還沒說完,大殿裡已經響起一片輕輕的驚呼,太液池上的一片蓮葉忽然憑空飛起,直升到三丈多的高空,而四下的銅鏡隨之後仰,以一個絕對不可能的角度斜斜立在地上,將燈光聚於半空。那蓮葉方圓不過數尺,上面站立的舞姬身材纖瘦,是十餘人中唯一穿著寬袖舞衣的女子。此時北風呼嘯,她衣袂飄飄立在數丈空中,就在那小小一片蓮葉上輾轉騰挪地舞動起來。四下絲竹之聲更急,忽然間這舞姬左袖向外一揮,只見一朵朵鮮花自她袖中灑出,飄飄搖搖地向地下墜來。
殿中眾人發出第二次驚呼,舞姬雙袖揮動之間,無數花朵從她衣袖中灑落,剛剛落地便又消失不見,一時間漫天花雨,美不勝收。只是那舞姬身上穿的紗衣極薄極透,誰都看得出來她袖子里根本什麼都藏不住,可是偏偏這些花朵像是無窮無盡一般地飄落,引得眾人目眩神馳,連竊竊私語都顧不上了。片刻之後絲竹齊寂,只留一縷笛音清越而上,越上越高,那舞姬的舞步也隨之越發急促。驀然間又是一聲鼓響,舞姬最後一次揮袖灑落花朵,四面的宮燈齊齊熄滅,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只剩下那縷笛音嫋嫋盤旋,良久方散。
清涼殿內寂然無聲,半晌,才聽到敬安帝長長了吁了口氣,緩緩吟道:“天女散花,綴山林之草樹”
隨著他的吟誦,清涼殿的大門推開,齊嶂一手持著紫竹笛行進大殿,他身後跟著那個舞姬,身上的紗衣隨著她的走動如水波一般拂動,彷彿隨時都能飛起來一般。齊嶂一進殿就長揖下去:“兒臣獻醜了。”
“是你吹的笛子?嗯——”敬安帝拈著頜下的微須含笑點頭,“果然又進益了。舞跳得也好,賞!”
舞姬盈盈伏地:“奴婢謝陛下賞。”她生得眉目秀媚,聲音也是清甜動人,敬安帝不由得仔細看了她幾眼:“你叫什麼名字?幾時進的歌舞坊?”
“奴婢是今年才入宮的,原姓林,貴妃娘娘賜奴婢名為‘纖阿’。”
“纖阿?”敬安帝沉吟著。他好長生之道,自然對這些靈異志怪之書涉獵不少,纖阿是月之御者,聯想到在蓬萊的那次夢登月宮的旅程,他對眼前這舞姬自然又多了幾分好感,“傳旨——賜纖阿為采女,住——”
“陛下,就讓林采女住在臣妾的兩儀殿可好?臣妾也正想有人切磋一下舞技呢。”葉貴妃適時地開口,眉目含笑。
新寵與寵妃共居一殿,那對敬安帝倒是十分方便,當即就點了頭。舞姬纖阿——不,現在要呼為林采女了——含羞帶怯地謝了恩,立刻被敬安帝召喚到身邊捧壺斟酒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