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楚。
譚雲山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的光,哪怕是九天的仙橋,亦散不出這般美的色澤,恍若一縷縷仙氣,似冰藍,似水綠,似赤金,似雪銀,各色相異,又各色相宜,晶瑩剔透。
三人看忘淵的時候,褚枝鳴卻在看天帝。因為對方看著那光的眼神並非譚雲山的讚歎或是庚辰上仙的審視,而是……不可置信?
不,應該說先是不可置信,然後慢慢的,衝擊淡了,就浮起更多的悠遠悵然。
直覺告訴褚枝鳴,天帝認得這光,未料念頭剛起,那光便和先前一樣,轉瞬即散。
“我不知道為何紫金索進去就會透出這光,但這光我見過,”天帝的聲音響起,平靜而舒緩,“是晏行。”
譚雲山愕然看他,分不清這一剎是驚是喜是怕,竟輕顫著說不出話。
天帝以為他不信,沉吟片刻,道:“你知晏行為何被稱作異仙嗎?”他望向彩光消散的水面,似能透過它看見上古,或者更早更遙遠的,比之今日簡單得多的時代,“因為晏行不是人,是樹,是混沌初開後的第一棵樹,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是九天唯一非人之仙。當退人形而現木態時,通體散琉璃之光。”
譚雲山穩住情緒,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既靈自得仙魄以來,從未有此光出現。”
天帝收回遠眺,重新看他,遲疑片刻,才道:“若仙魄還在她體內,就不可能現木態,更不會發光。”
“晏行的仙魄離開她的身體了?”這是最直接的念頭,譚雲山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但說完,他才後知後覺。若晏行的仙魄能離體,那既靈自己的精魄呢,如果兩個精魄都離體……
譚雲山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否則他會瘋。
“既然晏行的仙魄在這之下,既靈就一定不會遠。”
天帝聽出了他的意圖:“你要下忘淵?”
譚雲山抬起頭,一切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沒了,只剩堅定:“我原本還在犯愁下去了該怎麼找,誰想白流雙這麼一衝動,倒引出了晏行的光,誰敢說不是天意在給我指路呢。”
天帝:“你現在就在天上。”
譚雲山莞爾:“天外有天。”
雖早有預料,可真到了這時候,天帝仍不免心中動容。
“不過還是得求天帝幫忙,制一條仙索,千年的古樹白流雙已經試過了,不行,那就萬年或者萬萬年的?反正偌大九天,挑最老的樹就行,”譚雲山似在這一刻又恢復了譚家二少的風采,眼眉帶笑,翩然風雅,“我雖不怕永入忘淵,但萬一有機會帶她上岸呢,也不好錯過。”
天帝哭笑不得,剛想應承,一直沉默著的鄭駁老卻低啞出聲:“別白費功夫了。以為看見一點光,下去就找得到?忘淵之大,茫茫虛空,即便都在其中,亦是永隔。”
譚雲山定定看他:“不下去,怎知找不到?”
鄭駁老苦笑搖頭:“我占星百年,沒有一次佔出入了忘淵還可上岸,更別說帶人出來,否則我何至於選這條路……”似不願流露更多,停頓片刻,他又換上揶揄調笑,“其實你若不苦苦追查,說不定我們現在還可以聯手,你不是也希望既靈那丫頭回來嗎,我們完全可以再把厲莽喚出來。”
譚雲山看著他,忽然嚐到一絲苦。
不是自己的,是鄭駁老的。
那人說的是調笑,目光卻認真;明明沒後悔,眼底卻有愧。世間之事,作惡也罷,行善也罷,隨己心,得自在。怕就怕知善惡而行惡,苦。
譚雲山唏噓,卻不認同:“我不知道青盞出來的時候看見你為了救他,不惜忘淵水乾、生靈塗炭,會作何反應;但如果我這樣做了,既靈出來的時候會拿淨妖鈴敲掉我的頭。”
鄭駁老愣了半晌,壓下眼底熱氣,笑出了聲:“對,那丫頭絕對下得了手。”
譚雲山:“既靈入忘淵的時候想的是天下太平,所以天下太平了,她便安穩。救她,不過是為我自己。我入忘淵,是私慾,你喚厲莽,亦是私慾,我並不比你高尚……”他的聲音也染上笑意,柔軟而明朗,“只是我恰好喜歡上了一個心懷蒼生的姑娘。”
……
一個月後。
九天仙界出了兩件大事。一是帝后被廢;二是鄭駁老竟是厲莽之亂的背後兇徒。
還有一件不算大不算小的事,長樂仙人要入忘淵,就在鄭駁老忘淵之刑的同一天。
第73章 第 73 章
褚枝鳴那日在忘淵之畔已經傻了; 直到後來天旨降下; 九天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