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刨也是刨,白流雙終是抵達既靈身邊,回過身,才對著不遠處仍僵著的海蛇妖瞪大眼睛,後知後覺,自己曾多麼命懸一線。
琴聲越來越近了。
既靈一手摟緊譚雲山,一手攬住小白狼,如臨大敵。
海水卻愈發平靜了,不知何時洶湧的浪已消失,頗有種風和日麗的安寧。
既靈喚回淨妖鈴,隨著縮小的鈴鐺入手心,來者終於露出真容。
還是那身月白色仙衣,還是簡單束起的長髮,還是那樣風雅,唯一不同的是這回他端坐於海水之中,一把古琴置於腿上,低眉垂目,悠然輕撫。海水浮動他衣袖,卻不敢驚擾他的琴絃,海浪彷彿也陶醉於他的琴聲,緩緩而靜。
【今日之情暫且欠著,來日有需,儘管言語。】
既靈有些羞愧,因為這個“來日”來得實在過快。
一曲撫畢,少昊也已來到黑藍蛇妖身旁。許是沒了琴聲,蛇妖終於可以動彈,立刻合上嘴,然而已來不及遊走。
少昊都不用起身,只伸手過去輕輕一拿,便扼住蛇妖咽喉,而後拇指用力一按。
蛇妖徒勞扭動著只剩三分之二的身軀,嘴巴卻在少昊的按壓下不自覺重新張大。
少昊眼中寒光一閃,幾無片刻猶豫,抬手摸上了海蛇妖的毒牙。
海蛇妖瘋狂扭動,彷彿那兩顆毒牙是它的命。
少昊不為所動,乾淨利落掰斷了它的兩顆毒牙,就像輕飄飄揪下兩片樹葉。
“你在它身上咬了兩口,一口一顆牙,不過分吧。”少昊的聲音在海中聽來竟與之前別無二致,清晰,低緩,甚至帶了一絲冰冷的溫柔。
他鬆開手指,海蛇妖卻沒逃,或許逃不逃的都沒有意義了,失了毒牙,廢蛇一條。
既靈和白流雙都看得清楚,它身上那詭異的藍色正以極快的速度變暗,最終再無幽暗光澤,成了灰不灰藍不藍的暗色。
既靈恍然,那毒牙是它的妖力之源。至於少昊說的“它”,自然不可能是譚雲山,想來想去,也只剩那條同黑藍海蛇打過架的小灰蛇了。
隨著身上色澤暗去的還有海蛇妖眼裡的光,終於,它垂下頭,拖著半截身子,遲緩地遊向海水深處,很快,匿於黑暗。
少昊終於起身,古琴緩緩變小,最終被他收入懷中,而後他終於抬眼,向既靈這邊看過來。
既靈知道自己應該道謝的,但以他剛剛表現出的法力,她相信他之前說過的那句話,在東海之中,沒有妖能逃過他的眼睛。既所有動靜都清楚,既兩個指頭就能解決,為何還要放任惡妖作亂?
如果他早點清理,譚雲山不會中毒。
既靈知道自己有點遷怒,卻控制不住。
懷中人的臉色已變紫發黑,她感覺自己心裡那根繃著的弦要撐不住了。
少昊幾不可聞嘆口氣,不言語,只微微抬手。
既靈頓時覺得海水在託著自己往上走。
很快,二人一狼被送出水面。
少昊又著細浪送來一塊較大的船骸木板,將他們放置於浮木之上。而後自己也落於浮木,終於對著既靈說了重逢後的第一句話:“把他放平。”
既靈沒東問西問,趕緊照做。
隨著譚雲山在木板上躺平,少昊將手中的兩顆毒牙握緊,片刻後再張開,掌心毒牙已成粉末。他將粉末敷於譚雲山被咬的兩個孔狀傷口上,而後默唸施法。
那粉末像有了生命,爭前恐後往傷口裡鑽,頃刻便悉數進入,而傷口的紫黑色也慢慢轉淡。
先是傷口,再是四肢和軀幹,最後譚雲山的臉色慢慢恢復。
等待期間,既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這會兒,才長長舒出一口氣。可明明剛才還乾澀的眼眶,卻在安心後不受控制地熱起來,既靈用力眨眼,想將熱浪壓回去,卻適得其反。
啪嗒。
譚雲山甦醒過來的第一個念頭,原來淚花是燙的。
舔舔微溼的嘴角,他慢慢睜開眼睛,朝她嬉皮笑臉:“有點鹹。”
既靈狼狽不堪,剛想別開眼說點東拉西扯的,忽然一怔:“馮不羈!”
譚雲山想揶揄她話題轉移的生硬,可當看見她變了臉色,立刻扭頭左右看,木板上的夥伴一覽無餘,哪裡有馮不羈的影子。
“不用擔心,他被海浪推得有點遠,等下就能自己回來了。”少昊連忙道。
海里的事情,既靈還是相信他的,何況他還剛剛救了譚雲山:“多謝。”腹誹仍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