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仙司職的懲罰,怎麼看都是天帝單方面的妥協。
但眾仙只在私底下議論,明面上,仍當對此事全然無知。
終於到了這一日,天旨降下。
天帝親子被貶為散仙,永世不得入九天,絕對算得上極大的事,奈何眾仙友已跟了一年,連天旨大概會如何寫都猜了個七七八八,於是天帝的聲音傳遍九天仙界時,眾仙友內心毫無波瀾,頂多嘆一句——哦,終於塵埃落定了。
譚雲山聽見天旨的時候,正在蓬萊一處山丘,剛把既靈逮著,天帝的聲音就入了耳。
既靈亦然,本來還拿著淨妖鈴敲他呢,一聽天旨,動作便頓住了。
“少昊該高興了。”既靈雖然也和眾仙友一樣對這結果不意外,但“據說”和“真正降下天旨”,感受還是截然不同的。她如此,少昊只會更甚,不過如今天旨來了,那便一切都踏實了。
“何止高興,”譚雲山嘆口氣,不無羨慕,“現在應該樂死了。”
他早就細細給既靈講過東海上的相遇,所以知道既靈在心裡也已將那兩位視作朋友,這會兒朋友圓滿,她自然替對方高興。
可是連少昊和小灰蛇都圓滿了,他的漫漫求親路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曙光?
忘淵之下的那個吻,自回了九天之後再沒人提。他起初是覺得不要逼太緊,循序漸進,現在發現,他的情路是逆水行舟,不進就風馳電掣往後退啊!
“譚雲山。”
破天荒被主動點了名,什麼路漫漫逆水舟瞬間拋了個乾淨,譚雲山應得那叫一個歡喜:“嗯?”
既靈歪頭,若有所思:“我這兩天一直在想,究竟什麼是喜歡?”
譚雲山怔了怔,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眉宇間淡淡的悵然若失:“在黃州客棧的時候,有個姑娘把心遞到我面前了,我沒敢接。當時被馮不羈偷聽偷看去了,他問我為什麼那麼肯定自己給不出心,他說我看你挺喜歡她的……我就問馮不羈,何謂喜歡?”
既靈忙不迭問:“他怎麼說?”
“他說喜歡哪,就是看見她笑就開心,看見她哭就難過唄。”譚雲山笑了下,笑意卻淺得近乎憂傷,像在後悔過往的愚鈍,“你是不知道當時的我有多傻,我和他說,我看見你們笑也開心,看見你們哭也難過。”
既靈第一次聽見譚雲山說自己傻,沒忍住,樂出了聲。
譚雲山全然沉浸在過往“淡淡的傷感”中,被這“噗嗤”一聲,徹底拖回當下。
那破壞氣氛者還毫無自覺,笑得眼眉彎彎,煞是好看。
於是譚雲山那一腔鬱悶,又很沒骨氣地散了。
“我沒從馮不羈那裡得來正確答案,但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他看著她的眼睛,似要一直看進她心底,“喜歡一個人,就是不用看見她笑,單是看見她,就開心;也不用看見她哭,單是看不見她,便心神不寧……”
既靈不言語,但也不笑了,只靜靜看著他。
“我用了很久才分清楚,馮不羈說的那是朋友之情,而我剛剛說的那種,才是喜歡。”譚雲山自顧自道,像要把藏在最深處的那些全部攤開來,“和朋友分道揚鑣,會思念,但一想到以後見不著喜歡的那個人,心裡就疼,疼得什麼都做不了。很奇怪,就算是沒有心了,胸口那裡還是疼。”
既靈抬手,輕輕覆到他胸口。
譚雲山莞爾,想說就算疼,也只有自己知道,你又摸不出來,可最終出口的卻是:“瓊林的花開了,要不要去看?”
“好!”既靈答得快,跑也跑得快,前一刻還同他面對面呢,下一刻就跑到十幾步開外了,然後回頭催他,“譚雲山,你怎麼總那麼慢——”
譚雲山眼眉舒展,心內豁然。
是啊,他就是個慢性子,所以急什麼呢。喜歡兩個字,說來容易,可他悟了兩世。他的遲鈍讓她受了那麼多苦,現在反過來,也該到他了。
一年,十年,百年,千年,哪怕到了灰飛煙滅那天,依然等不來回應,又如何呢?單是看著既靈,看著她沒心沒肺,看著她逍遙快樂,足矣。
“譚雲山——”
“來了來了……”
“你說我倆在譚府門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用淨妖鈴砸了你的船?”
剛走兩步的譚雲山,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定住,一頭霧水地望向前方:“對啊,怎麼了?”
既靈一臉好奇:“那你當時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譚雲山認真地想了半天:“好像是‘你給我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