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爹對他的態度永遠是透著小心翼翼的疏離?
為什麼明明全城都在議論他不是譚家的種,他卻依然能做逍遙的譚二少?
其實知道梨亭仙夢時,譚雲山已經隱約有了感覺,只是不願意仔細去想。
——從十四年前的那個中秋起,他在他們心中,就已經不是譚家的人了。
不,或許更早,早在他們決定把他丟到山裡的時候,他就已經被逐出了譚家。
那場梨亭仙夢不過是把他從“外人”變成了“鬼神”。
所以他們對他,敬,而遠之。
不遠處的閣樓上,既靈和馮不羈趴在視窗,心情複雜。
“你說他在想什麼呢?”馮不羈忽然問。
既靈看著飛簷亭上的人,淡淡道:“可能在想要不要拿上塵水圖、踏上修仙路吧。”
馮不羈不快道:“這還有什麼好猶豫的,沒看他爹恨不得八抬大轎送他走!”
既靈沉默,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
馮不羈勸譚雲山出去走走,別在譚家大宅裡幾十年如一日,譚雲山的說,這裡是我家。
譚員外拿出塵水仙緣圖,對自己兒子說,羽化登仙,多好的事!
“你說,這人心要是硬起來,怎麼就真跟石頭似的呢。”既靈雖是孤兒,但自小也是被師傅寵大,以前從沒覺得這有什麼特別,如今,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幸運。
馮不羈沉吟半晌,低聲輕嘆:“這世間總有些事是註定的,該是你的,躲也躲不掉,不該是你的,求也求不得。”
“但他是真拿譚員外譚夫人當親爹親孃孝順的,而且他一直相信自己這份心會有被承認的那一天。”既靈懂譚雲山的對他們的感情和期待,正因為懂,才更替他覺得酸楚。
馮不羈聽出了既靈的難過,不知該如何勸,索性半玩笑半調侃道:“你既然這麼懂,就別在這裡幹看著了,直接過去安慰他嘛。”
既靈想也不想就搖頭:“不用我安慰,他自己能想通。”
馮不羈不解:“為何?”
既靈脫口而出:“他沒心。”
話說完,兩個人都有片刻呆愣。
既靈是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說了這三個字,明明她之前都是說譚雲山“心大”、“想得開”一類,“沒有心”三個字雖然也沒錯,但聽起來總是怪怪的。
馮不羈是不知道為何既靈如此篤定。
相顧無言半晌,馮不羈嘆口氣,接上話茬:“他要是真沒心,就不會對著月亮唉聲嘆氣了。”
既靈沉吟一下,決定修正:“收回前言,他還是有心的,不過就一點點,太少了,少到根本不會讓他難受超過幾個時辰。”
馮不羈挑眉,帶笑揶揄:“才認識短短几日,你還真是對他了解得十分透徹。”
既靈沒被調侃得不好意思,反倒被這調侃提醒得認真思索起來。
她第一次見譚雲山的時候就覺得這人聲音親切,而現在像馮不羈說的,才相處沒幾天,她就自認能瞭解對方的心情和想法,且還挺篤定,難不成她和譚雲山真的在哪裡見……
“哎,他下來了。”馮不羈的聲音打斷既靈思緒。
她抬眼望去,果然,原本躺在亭頂的人已經起身,正摸索著梯子往下爬。
同爬上來時一樣,只能用一條胳膊抓梯子的譚二少,動作十分笨拙,晃晃悠悠彷彿隨時都有墜地危險。
一番險象環生後,譚二少終於艱難落地。
既靈那顆跟著梯子一起亂晃的心,也總算踏實了。
所以都傷成這樣了為什麼還要往亭子頂上爬啊!
既靈現在可以確定自己沒見過譚雲山了——這麼“不一般”的人,見了必定過目不忘。
☆、第17章 第 17 章
既靈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回到小時候的靈山,隨著青道子修習武藝。青道子的一招一式,一顰一笑,都和當年一樣,夢裡的她真以為自己還是那個七八歲的丫頭。
後來不知怎的,夢境就凌亂模糊了,一會兒是她和青道子下棋,一會兒是她和青道子比畫,一會兒是她給已經仙逝的青道子上香。過往與師父相處的片段被打碎雜糅,一股腦地傾瀉進夢裡。
最後的最後,在這走馬燈似的過往光景裡,她聽見了自己當年的奶聲奶氣:師父,你為什麼不下山捉妖啊?
然後另外一個沙啞的聲音回答:為師老了,捉不動了,所以交給你。
小既靈又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