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裡流動的清風輕搖著枝椏。
這裡哪是搖歡所生活的山林?
分明是被放逐的一片荒蕪之地。
遠處,山和海的交界處,又是一聲巨響。
似有人在破壞陣法,法術的光影之下,那如薄膜一般透明的結界爬上了一條裂縫,那水紋靜止,就聽天空傳來一陣輕微的如同碎裂的聲音。
帝君仰頭看去,原本淡漠無波的眼眸裡似掀起了巨浪。他指尖凝聚起一道白光,那白光落在搖歡的身上,便是一個保護用的結界,把她和神行草嚴嚴實實地護在了這道屏障裡。
他彎腰,把搖歡抱進懷裡。
溫暖的手心就覆在她的後背,溫溫熱熱的,奇異地撫平了她的不安和恐懼。
夜色漸漸被撕開,遠處的天際有一抹曦光破雲而來,是天將明時的光芒,正一點一點地饞食著令人心生恐懼的黑暗。
空氣中漸漸讓人壓抑的神威鋪天蓋地地籠罩下來,搖歡的呼吸漸漸侷促。她所有的靈力似都被封存在了身體裡,毫無還手之力。
搖歡一手緊緊地摟著神行草,一手緊緊地抱住帝君,用力到手指已變回了龍爪也不自知,深深地嵌入指下帝君的後背。
白光閃過,帝君已帶著搖歡邁入了土地公的院子裡。
這座山封印的陣眼就在土地公的後院,此時這幢小木屋空蕩蕩的,土地公已不知所蹤。
後院的酒窖邊栽種著一棵桃花樹,深秋季節它卻一夜開了花,滿樹的桃花香氣四溢,有著蠱惑人心的濃郁香味。
搖歡被帝君按在懷裡,並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可驟然濃重的血腥味以及他漸漸壓抑的呼吸聲,都讓搖歡察覺到了危險。
她有些不安地想抬起頭來,剛動就被帝君更用力地按住腦袋,他的聲音沙啞,似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一字一頓道:“別動。”
話音剛落,整個天色陡變。
烏雲翻滾,雷劫突至。一道道天雷被引至上空,旋轉著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正慢慢地往下方壓來。
陡然增大的威壓如同狂風席捲,一寸寸的割裂下來。
搖歡被護在帝君的懷裡,可此時的結界也無法抵抗破封印時的疼痛,她不敢想帝君這會承受的到底是什麼,緊緊地咬住唇,那發白的嘴唇生生地被她咬出血來。
那寸寸加劇的疼痛就像是風刃,落下來便是刀刀見血。
她實在忍不住這種撕裂般的痛苦,好像靈魂正在被剝離開這具軀體,可又被一種力量牢牢地攥住,不得分離半寸。
直到一束刺眼的光芒猛然亮起,把所有的一切都吞噬殆盡,搖歡在一望無際的白光裡,疼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只能動動手指,連再多用一份力都做不到。
她只是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遇到帝君時,他渾身是傷的樣子。她想問問他,那些休養了很久的傷是不是就是強行進入封印時留下的?
她還想問問他,那些花草妖精呢?昨晚和他們一起喝酒的土地公呢?是不是這座山……它就是一片被放逐的荒蕪之地,而她在這個用鮮血和魂魄鑄就的牢籠裡,一無所知地生活了數千年?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陣白光散去。
搖歡卻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她被帝君抱在懷裡,額頭貼著他漸漸透出涼意的脖頸,懷裡的神行草奄奄一息,她害怕得不行,抖著聲音叫帝君,連著叫了幾聲也沒人應答。
她想了想,試探性地叫道:“尋川?”
那一聲“尋川”似翻越了千山萬水,遠隔千年,從破空的虛無處傳來。
他彷彿又看到那個在瑤池邊用神行草的草葉輕搔他鼻尖的女孩,看他睜眼醒來又飛快的鑽進水裡,掬起一捧瑤池清泉灑在他的身上。
那笑容,連瑤池仙境都失色幾分。
直到破水聲傳來,三條金龍從海面上躍出,落地時化為人形,恭敬地屈膝跪在他的身後,齊聲道:“恭迎神君。”
他回過神,低頭看向懷裡。
搖歡整張臉煞白,神魂被拘魂鈴扣住,動也動不了。就連說話,都費盡了力氣。
他曲指在她眉間一點,銀輝一閃沒入她的額間,懷裡的人安穩的倚靠著他,漸漸地陷入了沉睡。
身後被封印撕裂出的傷口血肉模糊,他卻無暇顧及。轉身望著整片荒蕪得毫無生機的山林,眼底眸色漸沉。
封印破除,繫著土地公最後一絲元神的封印碎片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地落入整片山林,頃刻間銀輝滿地。所到之處,枯萎的草木重生,以緩慢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