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
車子停在雨中,他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剛才那個,是什麼?”
沈略摘下了被大雨打溼的眼鏡,在衣服上隨意地擦了兩下,安慰道:“好像是一個大號的垃圾袋。”
司機仍然是一臉緊張:“不是吧,我剛才看見它在動。”
沈略很快回答:“是風。”
她的言辭很能騙人,十分鎮定,斬釘截鐵,到最後,司機一時間也覺得是自己在嚇自己了,車慢悠悠地在路上繼續前行了。
沈略沉默著開啟了手機,時間是2020年8月的晚上9點半。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當年的氣候模擬系統。
當年她精確演算出來了藻類入侵城市時間,在如今的她看來,也只是無稽之談。
若不是剛才親眼所見,她也不會相信。
她在滴滴打車上給了司機一個好評便下了車。
雨已經小了一些,她邁著步子往山上走。
她的家是西山上的一所別墅,最近的一處火葬場不用走十分鐘就能抵達,最近的一處公墓就在西山的另一面。
但沈略從小到大,都是走這條路上下學的,一開始也許會怕,到了後來,科學改變命運,對於怪力亂神之流,她已經是心如止水了。
別墅有些陳舊破敗,門前的信箱從來沒有人會寄來信,所以一直都是空著的。花架上長滿了野草野花,本來開得熠熠生輝,如今也被狂風暴雨打落。
她開了門從風雨中逃脫,迎面而來是一道逼仄的走廊,並不是傳統別墅應當有的開闊。
室內溫度偏冷。
沈略脫掉了鞋子,換了一雙柔軟的拖鞋,沿著走廊往地下室走去。
地下室的入口上了兩道鎖,有一把鎖微微生鏽,她用了一點時間才開啟。門板沉重,她有些艱難地抬起它,然後像一條魚一樣鑽入其中。
地下室裡亮著些微弱的光芒,來自一盞費電少的led燈。
燈光照亮了半個水箱,只能看到一團火焰一般的紅色尾巴在水中攪動。
沈略上前一步,拍了拍水箱:“我回來了。”
聽到這個聲音,那一團尾巴頓時消失了。
轉而露出了一張臉來。
那是一張人的面孔,有著非人的美麗。在幽暗的水中,只能看見他星子一樣的眼睛閃光,那金色的瞳孔裡似乎有一絲憂鬱在。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讀出一條人魚眼中的憂鬱的,畢竟對方可能連憂鬱是什麼都不知道。
水箱中的人魚雙臂搭在離沈略最近的玻璃上,睜大了眼睛在仔細看她。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絕對不是看同類,畢竟他也能分出眼前的生物同他不一樣。
或許是在看食物。
沈略這麼想著,心中沒有一絲害怕,她能確定自己在他眼中是和草魚沒有什麼區別的,但能確定自己在他眼中也是與眾不同是草魚。
沈略少年的時候,被他美麗的外表所迷惑,對著這樣的一條大型肉食動物,做過極為大膽的一些事情。
她摸過他的尾巴,收集過他尾巴上的鱗片,甚至還給他起了名字,幾乎是像在飼養一隻小寵物。
她給他的名字是波賽頓,古希臘神話中海神,有著古老神秘的色彩。然而對一條困在地下室裡的人魚來說,名字似乎是一件沒有意義的東西。
既不能吃,也聽不懂,他睜著那雙漂亮的眼,始終不能體悟其中的古老神秘。
除了她叫他名字時,短暫的三個音節讓空氣微微震動。
沈略不喜歡和旁人說話,但她似乎很樂意同波塞頓閒聊。因為對方永遠不可能洩密,永遠只是靜靜地聽著,她也永遠不必糾結冷場。
沈略面色輕鬆地靠著水箱衝他說:“昨天剛剛抱怨了兩句天氣太熱,今天就下雨了。”
水箱裡的波賽頓似乎是在微笑,他輕輕地歪過頭看她,面目是一種近似死亡的安詳。
第3章 離群之鳥(三)
沈略覺得這樣的他很漂亮。
確實是漂亮,是孩子童話書中的美人魚,是中國古書上的望月而泣的鮫人。
他在水箱中游蕩了幾圈,眼睛始終盯著她看。沈略知道他是餓了,於是走去一旁,戴上了橡膠手套,去另一邊的水箱裡取出兩條草魚來。魚鱗滑膩,在她的手掌心裡面撲騰了一下,差點甩出去。
幸而她做這些事情已經十分熟練,她動作迅速地將魚丟進了桶中,然後沿著水箱邊的梯子爬到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