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已經全然不在意了,卻也沒有什麼笑意,只是伸了手指指向桌上那一沓紙的最上面那張:“這裡有一處錯誤,修正了應該有用。”
她不敢用確定,因為她自己也沒有多少信心。
諾亞睜大了眼睛看著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道:“可是這裡修改了,那就沒有辦法測算出具體的洋流位置資訊了。”
沈略點頭,贊同一般地回答道:“是這樣沒錯,但是能測出接下來的大致天氣狀況。”
船艙之外依舊是晴空萬里。
諾亞看著沈略頗為真誠的眼睛,終於點頭:“那現在就可以去一試了。”
沈略笑了笑:“這樣自然是最好了,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許可權進入你們的實驗室。”
這話裡有幾分揶揄在,諾亞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當然是熱烈歡迎。”
但這句熱烈歡迎只是出自這諾亞的一家之言,別人怎麼看她,沈略自己是知道的。
諾亞毫不設防地領著沈略往船艙底部走,一路上來來往往的不少人,眼睛都不自覺地向著沈略身上移。
沈略權當看不見一般,步子不急不緩地跟在諾亞身後,幾乎可以算得上鎮定自若了。
在總計算機之前,坐著些鬢髮斑白的老先生,也有幾個年輕的生面孔,他們坐在一起,營造出了一種欣欣向榮、言論自由的學術氛圍。
沈略認出了他們中年輕的幾個是原科學院的氣象觀測員,信奉的是儒家的述而不作,那群老先生說什麼,他們錄什麼。
以至於沈略走到他們中間的時候,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沈略被他們有些不善的眼神的盯著,終於是感到不自在是何物了。
諾亞走上前,衝著那年齡最大、資歷最老的輕聲道:“馮先生。”
沈略順著諾亞的方向看去,知道他是在表明來意,便只好忍受著目光,抱臂站在一旁,背靠著一面牆,便自覺無可摧毀了。
馮先生本來是在記著些什麼,諾亞說話的時候,也不曾抬頭,直到諾亞說完了一段話,他才抬起頭來,用目光掃了一眼站在一旁閒閒散散的沈略。
馮先生年紀大了也沒有戴眼鏡,眼神很是銳利。他的名氣很大,沈略是聽過他的。他和傳言中的一般嚴厲,沈略很輕易地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輕視。
馮先生緩緩道:“她能行嗎?要是錯了怎麼辦?”
他這話似乎是在回答諾亞的要求,但是聲音並不小,整個房間裡的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明顯是衝著自己問的。
沈略本不該說些什麼的,這種場合留給諾亞都好,可偏偏這個時候,她終於是覺得不平了:“錯了就改,有什麼大不了的。”
馮先生冷笑了一聲,扭過頭對著一旁的諾亞道:“行吧,你們想要試試就試試,總不能攔你們是吧?”
諾亞輕聲謝過了他,才轉過身衝著沈略笑了笑,那些晦暗不明的眼神在照舊在沈略身上停留,像是要窺伺到沈略的靈與肉一般。
但顯然,這是徒勞無功的。
沈略走到了總計算機面前,將她手寫的內容進行了錄入,她動作極快,諾亞只是在邊上站了一會兒,她便已經完成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抬頭看一眼投影上的景象,一旁便已經喧譁了起來。
沈略感受到了不對,抬起頭時,投影上的的白色流雲已經消失,整個畫面都變得有些霧濛濛的。
雲的軌跡變得雜亂無章,畫面上沉沉地壓著一塊圓形的雲翳,因為那片霧而難以看清,卻如同幽冥中探出的一雙眼睛,用那冷峻的眼神無聲地注視著房間裡的每一個人。
令人不寒而慄。
這裡顯示的應當是三天之後的氣象變化,而如今外頭依舊是晴空萬里,半點跡象也沒有。就連沈略自己的臉上也露出了一個訝異的神色。
諾亞在她身旁站了一會兒,終於指著螢幕右上角輕聲提醒道:“你這裡,少了個範圍。”
沈略順著他的手看去,果然如此,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抱歉。”
一旁的馮先生終於是笑了,那自然是冷嘲熱諷式的笑了。他都露出了這種神情,自然不用說邊上的這群人了。
他們打量的眼神自然是變了味道,這點錯誤都會犯的人,怎麼可能有什麼建樹?
沈略迅速進行了修正,她的速度是當日在實驗大樓每日繁瑣無趣工作中磨出來的,這類工作不需要太多的精確,她從來一遍過去,渾渾噩噩,從不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