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您說,但前些日子我們道觀正值換屆大選,一忙給忙到現在,我記性又不好,就給忘了。您這一找我,我才想起來'
'當時,那隻畫皮女妖怪說,她要找的道士,叫’安靜’,還是’阿靜’……反正就是這一類的詞。哎,故事太久遠了,都是口耳相傳下來的,口音可能不準。'
'不知道對您有沒有幫助?要不我再去查查?'
安靜?
阿靜?
該不會是……阿近?
電光火石間,木蕭渾身一個激靈。
她聽見空氣裡有一串風鈴聲響起,在那陣叮叮噹噹的鈴聲中,山清水秀的畫卷驀地在眼前鋪展開來。
白牆黑瓦的道觀裡,有個小女孩脆生生地叫:“阿近。”
對方不應,她復又叫:“阿近,阿近。”
像頭頂樟樹上的蟬鳴聲似的,一聲接一聲。
對方終於不耐煩,放下手裡的一卷書,稚嫩的臉龐上,眉頭微微擰著:“你又打擾我看書,師父明天就考我,萬一我不合格怎麼辦?”
小女孩做個鬼臉:“你才不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記這些東西,從來都很擅長,根本不需要背這麼多遍。你就是不想陪我去後山玩。”
“……後山裡都是妖怪。”
“我也是妖怪。”小女孩不服氣地叉腰。
“你不一樣,”小男孩說,他又重複一遍,“你和它們不一樣。”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我有哪裡不一樣?”
“你從小長在道觀清淨之地,受我白雲觀清風教化,與你的同類當然是不一樣的。”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蒼老而慈祥的聲音,“所以木蕭,要一直做個好妖怪啊。”
…
那是什麼?
木蕭怔然,記憶片段悄無聲息地從腦海裡滑過,到這裡戛然而止。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頸間的那條項鍊。
手伸到背後解下來,細細的一條鏈子蜿蜒地躺在手掌,吊墜恰好在手心,是個風鈴形狀。
江近說,是很多年前看到,為她而買的。
莫非,記憶裡那兩個小孩就是他們?
不會吧?
木蕭滿臉黑線地想,虧她先前還往愛恨糾葛、失憶車禍方面去想了,沒想到居然是童年時代的事。
怪不得她不記得。
初初化形的妖怪,都是憑本能行事的。喜怒哀樂、喜歡誰不喜歡誰,這些情緒都是在人群之中習得。
剛到人世,都是懵懵懂懂,對旁人來說再深刻、再難忘的事,也不過是她們記憶中的一小片羽毛。
如果她跟江近真的在那麼小的時候就認識了,她現在不記得江近的原因,很可能就是……真的忘了。
……還不如別想起來呢。
顯得自己沒心沒肺又健忘。
木蕭鬱悶地趴回了床上。大概是上午累了,她原本想的只是休息一會兒,誰知一挨被子,便睡了過去。
夢裡,又回到了那片青山綠水的地方。
蒼勁有力的“白雲觀”三個大字底下,小木蕭很頭大地在系道袍的帶子,她不會打結,繫了很久,帶子還是一團亂。
稍遠處的小江近看見,嘆了一口氣——自從從深山野林裡撿回這個不穿衣服的女妖怪,他嘆氣的頻率就格外頻繁——認命地走過去,替她把帶子繫好。
“我是妖怪,妖怪都是不穿衣服的。”小木蕭不肯承認自己的沒用,反而理直氣壯,一副並不覺得可恥的模樣。
“胡說。”小江近淡淡地說。
“真的!”
“……”
傍晚,兩人回來的時候,小木蕭手裡多了一本書。
她靠在牛車的稻草堆上,牛車走起來一晃一晃的,她很輕蔑地晃著書說:“我們妖怪都是不讀書的。”
再說,她下山明明是闖蕩江湖去的,為什麼要跟這個老闆著臉的小道士在一起?
一點都不可愛。
“你看看。”小江近眼皮也不抬。
左右也無聊得很,她翻開一頁來。
原來並不是想象中密密麻麻的文字,而是各種各樣的插圖,有青面獠牙的兇獸,也有嬌俏可人的美女,還有形狀怪異的茶壺,小木蕭勉強認出了“妖怪”兩個字。
難道這是一本講妖怪的書?
有點意思。
她一頁一頁地看下去。看了許久,她終於放下書,嚴肅道:“你說的沒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