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豎起耳朵,他竟然喜歡聽曲子,以前就算有人在院子裡叨叨久了,他都要轟人家走,更別說這種風雅的事。
壎聲漸起,調子輕緩悠揚,不過片刻,就轉入深秋,樂聲悲涼。
“西風……西風。”似有人在喊她,她抬頭看去,又看見了母親,正輕輕對她笑。
伸手要抓住,卻是一縷雲煙。
她默然凝望母親的臉,她長得並不是很像母親,無論是樣貌還是性格,孃親都要比她溫柔許多。說話的聲音也很輕,莞爾一笑,如聖潔白蓮。
壎聲幽幽,溫和的調子,卻像一根一根的銀針戳來,勾起西風心底的愁緒。她緩緩收回視線,看著站在前面,朝她露出背面的離千戰,手中的劍,又因她的憎惡而透出鋒利寒光。
離千戰察覺到背後的殺氣,沒有轉身。
殺氣瀰漫,一會又消失了。他默了默,回頭看去,倚在牆上的人,已經走了。
一曲畢,千羅放下手中的壎,說道:“這四年來,先生還是第一次,分了心。”
“嗯。”
千羅不知道他在掛念誰,那小花姑娘又是他的什麼人,兩人之間,似乎在迴避什麼。他們不願說,她也不會多問。
只是她方才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口——你們非但性子像,就連眉眼的愁思,都有些相似。
庭院已經空落無人,又獨留她一人。
八月了,快要中秋了。
又是一年團圓的日子。
離千戰從庭院出來,發現西風還站在那,像是在等他。西風一見他,便問:“你既然在四年前就知道千羅是靈,為什麼沒有收她?”
“你永遠都改不了這質問的語氣。”離千戰說道,“我做事,無需向你解釋。”
西風微頓,又道:“那我問你……千羅吹曲時,你心中所想,是誰?”她咬了咬唇,顫聲,“你掛念的,是不是我娘?”
離千戰沒有回答。
西風看著在晚風中負手而立的冷漠中年男子,幾乎控制不住發抖的聲音:“這麼多年了,你都沒有放下我娘,那為什麼……為什麼當年……你要親手殺了她……離千戰,你到底在想什麼……”
離千戰仍未說話,在西風等他解釋時,他卻突然消失在她的眼前。西風愣了愣,跑到他剛才站立的地方,氣得渾身發抖。
“離千戰!”
然而沒有人回答,四周寂靜無聲。
西風怔在原地,不甘心。
這麼多年來,無論她怎麼質問,他就是不回答這個問題。
她寧可他骨子裡都是冷的,那她就不必總想著孃親被他殺死的事了。
至少她就能毫無顧忌地給孃親報仇。
西風晃了晃身,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聽雅閣的。
她趴在桌上看著窗戶外面,懸掛在屋簷下的燈籠隨風搖曳,晃得外面的影子交錯搖晃。
那壎聲又起,卷得拂入屋內的風更加蕭瑟。
也不知過了多久,胡思亂想的西風聽見外面陸續傳來雞打鳴的聲音,這才回神,等她抬起頭來,就見青淵竟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一旁,她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很久了。”青淵摸摸她的腦袋,“你不開心。”
“開心。”
青淵頓了頓,點頭:“開心。”
西風滿意點頭,再一瞧,圓桌另一邊,還坐了個渾圓的大腦袋。她眯眼瞧著它,從兜裡摸出一把糖遞給它:“小圓,吃糖。”
饕餮瞅了瞅那糖,腦袋一拱,糖全散在了桌上。
“……竟然不吃糖?你堂堂一隻饕餮不是什麼都吃嗎?”
“嗷嗷,嗷——”
西風看向青淵:“它在嗷什麼?”
“小圓說它不吃糖。”青淵說道,“它還說……”
他想到好像不該繼續往下說,可話已經收不回來,西風追問道:“還說了什麼?”
“它還說你是個笨蛋。”
“……”西風怒拍桌子,站起身喊道,“小火?月兒?你們出來。”
屋內寂靜無聲,沒有人出來。
西風耐著性子說道:“我不打你。”
還是沒有誰應聲。
西風一指那大腦袋:“吃點心了!”
屋外狂風大作,跳進一個黑色影子來,卷著枯葉入屋,撲向饕餮,張嘴就要吃它。饕餮嗷嗷叫著跳到青淵背後,怎麼甩都甩不開那黑煤球。
月兒死死抓住它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