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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中秋才過沒多久,天就像是立刻轉涼了,宣示著秋天的氣溫。
妖王又坐在了涼亭中,院子裡沒有別人,只有他自己。
很久以前,他也喜歡坐在涼亭中,唯有八面敞開的涼亭,才能讓他覺得自在。
後來,涼亭少了一個空位,因為多了一個人。
一個姑娘,一個總是不苟言笑,模樣像塊冰雕,辦事卻很靈活很讓人放心的姑娘。
她叫千桐,大祭司的女兒。
當年的大祭司總是變著法子誇她,神秘兮兮地對他說,我那女兒長得可漂亮了,脾氣又好,妖力強大,你收了她吧。
然後他一看,對,是個厲害的苗子,收!
——收做了暗影,他的護衛。
從第二天起,大祭司看他的眼神,就多了一股嫌棄之意。
現在想想,當年大祭司怕是想要他做女婿的,結果他耿直地將人家閨女收了做護衛。
又無奈,又無言,他不由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想著,便真的笑了。笑著,就笑不出來了。
當年她病死的時候,他也去了,只是沒有進去。那小黑蛇不知道她孃親怎麼了,或許是大祭司將她趕了出來,不讓她進去。她在院子裡玩著球,蹦蹦跳跳,不過幾歲的模樣。她將球扔到屋頂,瞧見了他,許是他平日對她太兇了,還沒問話,就見她拔腿逃跑,連球也不要了。
他撿回那球,跟它一起坐在屋頂上吹了一夜冷風,直至她的氣息完全消失在這六界,他才回宮殿。
護衛見了他,問他去了哪裡,他說,去見了個故人,以後再也見不到的故人。
如果是她,她只會說,這麼冷,就不要亂跑了。
可沒有如果了。
他久久坐在涼亭中,連姿勢都不曾變過,越想往事,心就越沉。
黑夜中,有人踏著殘月而來,遲疑的腳步終於還是走到了涼亭外。
他沒有抬頭,問道:“你來做什麼?”
月兒已經趴在牆上看了很久,看得她眼睛都酸了,可他還是沒有動。她走到他的跟前,背手看他,問道:“你在想我娘嗎?”
妖王沒有答。
月兒又問:“你還叫我狗蛋嗎?”
妖王微頓,說道:“不叫了。”
“那你還扔我嗎?”
“不扔了。”
“那你還要把我送給魔夜嗎?”
“不送了。”
月兒吸了吸鼻子,蹲身看著神情落寞的他,忽然從他的神情裡,看見了當年總是趁她睡著,偷偷抹淚的孃親。這一想,豆大的眼淚直掉,她小心問道:“那明年孃的忌日,你跟我去嗎?”
妖王怔神,低頭看著她,這張臉像極了她的母親。她原諒他了,願意認他了。恨了那麼多年的事,有朝一日解開心結,卻又被往事扣上了千千心結,然而解開心結的人,已經不在了,只留下了他們兩人的女兒。
他低聲應道:“去。”
月兒一笑,淚又湧出:“真好,娘以後再也不怕我被人欺負了。”
也再不會擔心地要她去找大妖怪,因為她現在有爹了。
她要去告訴孃親,讓孃親也開心些。
這一笑嫣然,更是像她,那是他曾經最喜歡的模樣,最惹他心動的模樣。他輕撫女兒的頭,第一次真真切切覺得,大業固然重要,但身邊人,也很重要。
他嘆著,抬頭看向趴在另一面牆佯裝了半天壁虎的大祭司,說道:“去告訴我兄長,我答應他了。”
☆、第96章 西風(十一)
第九十六章
月上柳梢頭; 月兒還沒有回來。西風站在窗戶前看著外頭中秋過後的殘月; 有些擔心:“月兒沒回來,小火也還沒醒過來。”
“會醒的。”青淵走到她一旁; 往窗外看去; 隱約察覺到魔夜的氣息正在靠近; “妖界入口已關,看來弟弟相信月兒是他的女兒了。”
“那想必月兒也接受他是她爹了。”西風感慨道,“真好。不過你一早就看出來了,為什麼到現在才說?”
青淵說道:“我以為弟弟跟我沒差那麼多個弟弟; 他只是不認月兒是他的孩子,可是沒想到,他真的不知道。”
西風禁不住提醒道:“你再也不要提這句話; 否則他又要說你差了一個龍蛋。”
“哦……”青淵彎身將她抱住; 說道; “不怕,我們也可以生; 生一個; 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