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松漣並不接他的話茬,反而上前一步站在樊靈樞身邊,她看著清澈的流水自顧自說道:“我們終南山狐族自古受靈澤庇佑,也有先輩渡劫成仙,若論靈力積蘊我們狐族也算排的上名號。”
“王后確實靈力深厚。”樊靈樞不走心地恭維。
“你身上一種不同的感覺,我本以為你是隱瞞實力的妖修,或者更往上一層也說不定……”說到這,赤松漣側頭去看樊靈樞,似乎要撥開撥開迷霧看穿他這個人,突然,她朝他出手了!狐族妖風帶著一股痴纏的媚氣,從赤松漣微抬的袖口中橫衝直撞地朝他湧去!
變故發生在電光石火間,樊靈樞不曾防備,事實上,就算他防備也沒什麼用處,他只狼狽抵擋兩下就被這股狂風捲著丟進了旁邊的山澗裡。溪水不深,樊靈樞支著胳膊坐起來,水才沒過他的小腿。他抹了一把臉,任憑凌冽山泉順著頭髮滴滴答答地淌下來,嗤笑一聲,看向赤松漣的眼神卻有些冰冷:“王后這是什麼意思?”
“試試你的實力罷了,果然如我所料,雖然你身上有某些我看不清的東西,但是你內府空虛,基本沒有靈力。我聽過一些傳聞……”
“傳聞就是傳聞。”樊靈樞打斷她的話,慢慢站起來,“所謂傳聞,多半是些子虛烏有的東西。我明白,現如今狐王即將產子,這段時間對狐族來說十分重要,所以害怕別人趁虛而入,王后對我存疑實屬正常。在下跟王后保證,絕不做對狐族不利的事。”
得到樊靈樞這樣坦蕩地保證,赤松漣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只是礙於王后的威嚴,她並沒有對渾身溼透的樊靈樞有什麼表示。似乎是看出她不自在的樣子,樊靈樞輕笑,轉移了話題:“王后獨自一人出來,不擔心狐王殿下被起鬨灌酒嗎?”
“他……”赤松漣欲言又止,她沒想到樊靈樞會說起這個。旁處的樹枝彈動了一下,似乎有鳥撲稜著翅膀飛走了,赤松漣望著水中月亮的倒影,一時間有些出神。她有多久沒有真的關心過自己的夫君了呢?狐王孕子一向辛苦,可是如果沒人提醒,她每日忙於政務,根本想不起來去關心他,就連上次要給蕭離焱送大氅都是身邊的丫頭提醒的。
“我應當是很愛他的。”赤松漣忽然開口,喃喃低語,似是在對久遠的過去說話:“有一次冬天,我因為貪玩在茫茫大雪中迷路了,滿世界的白色看起來都一個樣,我不知不覺走到了山崖之巔……”
那時赤松漣剛剛化形,維持人形尚有些勉強,她在冰冷的雪地中徘徊,一行淺淺的腳印很快就會被後來下的雪給埋住。沒辦法,她只好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放聲大哭。山崖之巔有很多禿鷲,如果是現在的赤松漣一定不會選擇大喊大叫,可是年幼的她什麼都不懂,哭聲很快引來了鷲鷹。
“當時我怕極了,鷲鷹的爪子抓破了我的胳膊,我都感覺不到疼,耳邊只有它們尖利的鳴叫,我想我就快要死了……”
就在這時,白茫茫的大雪中出現了一抹火紅色,那是一隻火狐狸,幾個跳躍之後忽然變作了一個俊朗的少年,少年頭髮是張揚如火的顏色,髮梢有一點點黑。他猶如星曜的眼睛看向呆住的赤松漣,朝她露出了一個恣意的笑容。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安靜了,眼中只有那一抹躍動的紅色。禿鷲什麼時候被趕跑的她不知道,她只記得少年溫暖的懷抱,記得他沉穩的心跳。
“我被他抱下了山。以我在狐族的地位,父王早早地就為我準備起婚事,所有貴族的兒子都是我挑選的物件,可是,我從那時起心裡就有人了,我在各種場合尋找火狐哥哥,我跟所有人都說將來要他做我的夫君。他也很喜歡我,我們相愛、擁抱接吻、然後在一個並不特殊的日子做了愛人之間最快樂的事。之後他懷孕了,我們理所當然的喜結連理……”
聽起來是個很完美的故事,可是看赤松漣的表情卻不是這樣,她眉頭微皺,眼底是化不開的糾結和痛苦。
“王后。”樊靈樞的聲音令赤松漣猛然從濃稠的回憶中驚醒,她抬頭,眼角的淚水稍縱即逝,她有些愣怔地看著樊靈樞,片刻後才理智回籠,垂下頭去。月光盈盈灑下,將一切事物都模糊了,樊靈樞看著月下狐後單薄的身影,忽然覺得這個女人或許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強大。
赤松漣吸了吸鼻子,忽然輕笑一聲,再抬頭她已然又恢復了王者的威儀,她轉身朝來路走去,似是自嘲道:“我竟然跟你說了這些,也罷,許是我們狐族天生不得專一,婚後我忽然覺得夫君沒什麼吸引力了。沒想到就算我赤松漣也擺脫不了狐族的天性,註定……註定做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呵,竟還痴心妄想什麼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