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見個小面,聖駕竟先一步從驪山行宮起駕回宮來,楊玉環自也隨駕同回。唯一意料之外的還有,楊玉瑤亦一同隨駕進了宮,事後才由小夏子口中探聽到,原來月初楊釗前往華清宮面聖時,楊玉瑤竟也一道兒同車前去,賴在華清宮多日不回,楊玉環這才不情不願地上請起駕回宮,只道是在驪山行宮待了快半年甚感膩煩,實則是見不得楊玉瑤也得未嘗有,姊妹二人又在為爭寵明爭暗鬥的慪氣。
對於楊玉環與楊玉瑤之間的恩怨,江采蘋無暇多管更無意理睬,現下聖駕既回宮,也就不便再多插手新平的婚事,也省卻與南宮因由這事兒鬧得不可開交,平添事端,使後。宮不寧。
四月末,薛王叢才操辦完李璡的喪禮,宮中的紅白事倒一樁又一樁接踵而至——不日。董芳儀的公主受冊為廣寧公主,董氏的瘋癲也病癒不少。
八月裡天長節,李隆基就在早朝上頒下聖敕,賜婚裴竑迎娶了新平公主過門,楊玉環作此大媒,可謂賣了裴府一個天大的恩情,也不失為兌現了當時一日對常氏的承諾。與此同時,廣寧也下嫁程昌胤,卻是楊玉瑤從中牽的紅線。
只不過,當新平嫁入裴府後。在與裴竑喝了合巹酒行過對拜之禮有了夫妻之實後才發現,原來裴竑並不似外面所傳的那般是個不可多得的才子,反而是個自小就身子骨羸弱的病秧子。一天三時八服湯藥離不了身,然而生米已煮成熟飯,也只有打碎了牙往肚裡咽,心下的恨恨卻越發積下。
毋庸質疑,楊玉環既為其指定下這門親事。事先勢必早已探知這其中的厲害關戈,卻明知裴竑是個即將不久於人世的短命鬼,卻還上請李隆基賜下這門婚事,用心之毒又何止是佛口蛇心那般簡單。
至於楊玉瑤竟也湊這個熱鬧,為董氏與程府保媒,明眼人也都無不鏡明於心。不言而喻,楊玉瑤實也只意在不輸楊玉環一局罷了。
這日,彩兒與月兒去司膳房取食材回閣。兩人一回來就都拉著個臉,雲兒逢巧也去淑儀宮剛回閣,見狀,遂拽過彩兒、月兒低聲問究。
誰料雲兒這一問,彩兒就站在庭院裡爆了脾氣:“你還問奴。難不成小夏子未告知你,今春兒陛下在華清宮為楊貴妃修了一座飛霞亭?”
雲兒一怔。儘管早知那飛霞亭的來由,是專為楊玉環在華清宮所造的涼發亭,卻不知彩兒又是從何人口中聽到的這事,但轉而一想,楊玉環回宮後的這些日子裡,宮中那些嘴碎的婢婦想必未少競相傳口舌,有些事想要瞞也是瞞不住的。
“不過是座飛霞亭,有何大驚小怪的?”雲兒壓低聲衝彩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彩兒切莫大聲吵吵,以免擾了閣內的江采蘋。此事其費盡心思才好不容易瞞了兩個多月,怎可今個壞在彩兒這張嘴上。
月兒眉心緊蹙著看在旁,會意雲兒之意,也忙從旁說道:“奴適才也是這般跟其說的,陛下不早便在梅閣賜了梅亭,那華清宮修一座飛霞亭又有何妨?”
彩兒杏眼一瞪,看看雲兒再看看月兒,卻是氣呼呼地擼起了袖子:“一座飛霞亭無妨,頭幾年陛下可還在華清宮造了一座大殿,便是那集靈臺!今時也一併改叫‘長生殿’了,娘子守在這宮中,這幾年何其孤苦,梅閣又何其清冷,陛下”
眼見彩兒越說越來勁兒,還大聲嚷嚷著愈說愈來氣,雲兒心下一急,顧不及再好言相勸,未容彩兒把滿肚的憤懣發洩個夠就一把緊捂住了彩兒的嘴,朝月兒使個眼色,二人一起將彩兒拖回了房中。
“作甚?”待關上房門,彩兒掙開雲兒、月兒,壓不住忿恨的咆哮了嗓子。
月兒被彩兒嚎的一哆嗦,雲兒卻全未以為意,只待彩兒火大的瞪圓了眼瞪個夠了,這才壓低聲又說道:“你可知,適才你那些話倘使被人聽見,可是大不敬之罪!”
“那又怎地?奴不怕!”彩兒氣悶不已的一腳踢過胡凳,抬。屁。股就坐下了身,自以為是的哼了聲,“奴便是為娘子抱不平,奴說實話憑甚治罪於奴!”
面對彩兒的急性子,這些年雲兒也早就習以為常,這年頭說實話就是犯罪,尤其是在這宮中,更會害人害己,禍由口出。
看眼月兒,雲兒也搬過一張胡凳圍著茶案在旁坐下,端過茶盞倒了三杯茶水:“你可想過,娘子這些年,何故要委曲求全,不與人爭?”見彩兒氣紅了眼似的翻了個白眼,憤憤地張了張嘴卻沒答上甚麼話來,雲兒才又不慍不火的續道,“吾等跟在娘子身邊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娘子曾與吾等說過,‘犯而不校是恕道,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是直道’,唾面自乾,匿跡潛形,娘子隱忍以行多年,吾等怎便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