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江采蘋不語,雲兒放下茶盞,又想起什麼似地說道:“娘子,申時奴去掖庭宮取盥洗的衣物,路上瞧見不少的宮婢正三五成群地擠在百花園附近的幾處地方,說說指指。奴上前一問,才知是陛下召了長安首富王元寶入宮來,那會兒剛從花萼樓出來,正在園中賞花。”
“王元寶?”擱下茶盅,江采蘋輕蹙了下蛾眉。
雲兒點了下頭:“這王元寶,本是長安販夫。早些年靠販琉璃發了家,因其原叫王二狗,行內人多喚其王二郎。聽說其還有個富甲一方的結義兄弟,名喚楊崇義。也是長安城赫赫有名的富豪。家財萬貫。”
江采蘋稍作沉思,啟唇問道:“王元寶現在何處?”
“酉時未到,便已出宮回府。”雲兒如實回道,“適才奴送小夏子時,特意問了下,小夏子道,陛下賞了其兩壇髮菜一併帶回府。”
“何故賞其髮菜?”江采蘋蹙眉看向雲兒,頗有些不解。
雲兒細聲道:“奴聽聞,這王元寶嗜吃髮菜。頓頓須有一盤髮菜佐食,不然,便食不知味。難以下嚥。”
京都一直流傳有“釀金錢髮菜”一說,看來,十有九成是起自於此,許多行商者紛紛仿效,實也只為討個吉利,祝願發財而已。對此江采蘋早有耳聞,其實早在未入宮之前,常年為江家草堂遍尋藥石時就已有所耳聞。
“這王二郎,人性如何?”徑自蓄滿杯中茶水,江采蘋斂神兒。信口問了聲。
“這王元寶,倒是個善人。”雲兒端持過茶盞,加了些熱水,“奴聽人說,每年大雪之際。王元寶年年讓僕人到坊巷裡掃雪。並拿出餐具酒炙,以作‘暖寒之會’。凡過路行人。家徒四壁者,身無長物者,皆可入其府討上一杯羹湯。”
少時,沐浴更衣畢,江采蘋就臥榻候駕,心神恍惚間,已是月上柳梢頭,直等至戌時二刻,才聽見閣外傳入耳“聖人至”的通傳聲。
待步下榻,轉過珠簾,但見李隆基已然步入閣內,禮畢,高力士旋即與雲兒、彩兒、月兒一同恭退下,閣內只餘下李隆基與江采蘋二人獨處。
“陛下可是有何歡心事兒?”瞧著李隆基面帶笑意,江采蘋擢皓腕斟了杯香茶奉上。
李隆基於坐榻上坐下身,接過茶水嗅了嗅,只覺一室飄香,茶香沁人,龍顏越發開懷:“今兒個愛妃為朕獻了個錦囊妙計,朕,如何不樂在心裡?”
江采蘋抿唇淺笑了下,於一旁坐下身,低垂臻首道:“陛下這般說,可是讓嬪妾無地自容了。白日嬪妾已與淑儀商酌過,若陛下容準,嬪妾願以一己之名,曉諭六宮,共募財帛濟糧,只不知,可募得多少。”
凝睇江采蘋,李隆基眼底多了幾分濃情,執過江采蘋玉手,輕撫道:“愛妃不必費心了,此事朕已全權交由王元寶處置。”
江采蘋故作不知情的蹙了蹙眉:“王元寶?是為何人?”
李隆基拊掌一笑:“愛妃有所不知,這王元寶乃長安富甲商人,腰纏萬貫,富可敵國,有其為朕濟糧,賑濟民災,不過是小事一樁,時下的大旱迎刃而解。”
江采蘋凝眉略思,聞聲抬首凝目李隆基:“陛下是以何名頭,委以其重任?”
李隆基貌似一怔,半晌,才霽顏道:“莫非愛妃覺著,此事有何不妥?”
面面相對著李隆基,江采蘋自知李隆基這一計,切實是舉一反三了,今白原本只想略盡己身的綿薄之力罷了,不曾想過拿民間的富豪開涮,雖說開元盛世下,長安城出了不少的鉅富之家,這無商不奸,但也是各憑本事起家發家,多也不易。今夏大旱,秋收無望,然而,鐵公雞多是雁過拔毛,其中尤以一毛不拔者居多,後世都道人心不古,殊不知,換在這古時樂善好施的人那也不是多如牛毛。
有道是“無利不起早”,王元寶領了聖旨這一去,還不知要鬧出多大的風波來,即便是希旨承顏,待到事後更不曉得會從中貪得幾成中飽私囊。換言之,縱使王元寶不貪圖什麼,待事成之後估摸著也少不了封官加爵,以示恩典。
江采蘋本以為,李隆基抹不開面子跟後。宮妃嬪說提此事,畢竟,這財帛收入手,嫌少有人再甘願獻出來。正為顧及李隆基的面子,今白聖駕離去後,江采蘋才差了雲兒先去淑儀宮相請了皇甫淑儀來梅閣,與之先行商酌了一番,而今臨晉公主早就嫁出宮去,下嫁鄭府已有三四年,皇甫淑儀對此倒無異議,反而應承下,趕明個就親自去趟公主府,看鄭潛曜有無法子多攏幾人濟糧,不成想李隆基一回頭竟問了長安城中的一眾“富窟”開了金口索糧,既已開了口,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