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基倒也未為此不快,一聽諸妃嬪皆已齊到梅閣候駕,當即擱下硃筆,由勤政殿一路乘坐龍輦移駕梅閣,與諸妃嬪相攜賞梅。
正文 第299章 夢魘
冬去春來,春草漸看長。
開元二十九年春,應卯之時,五鼓初起,伴隨著一長串不絕於耳的鼕鼕聲,全城鐘鼓報曉聲響起,當值門僕從城門郎手中統一領取門鑰,準時送達相應城門下,開啟長安城四周的城門。與此同時,城內各個坊區的坊門,依次隨之開啟。
所謂先外後內,皇宮的宮門,須經門使勘契之後,才可傳開鎖契,聲甚繁多。
掖庭宮的掌事帶著幾個宮婢,擎捧著連夜熨燻過的御衣,按時奉至寢殿,以待李隆基著衣上早朝。尚服局專司帝妃服舄,下有浣衣掌事專司御衣熨燻之事,“每夜停燈熨御衣,銀薰籠底火霏霏。遙聽帳里君王覺,上直鐘聲始得歸。”,歸來困頓眠紅帳,一枕西風夢裡寒。
五更五點之前,朝參百官已齊聚宮門外,列火滿門,將欲趨朝,軒蓋如市,遠坊早起常侵鼓,銅瓶水冷口先知,漆匣鏡明頭盡白,美人猶在青。樓夢。
李隆基宵衣祈於殿內,面前供掛的是李唐家的先祖——玄元皇帝李耳的畫像。今晨起榻較早,外面天色尚未放亮,一片朦朧,故便在先祖前為天下蒼生、李唐國祚祈福。
江采蘋侍奉李隆基著衣後睡意全無,便未再上榻賴躺下身,索性對鏡梳妝。少時,由雲兒侍候著梳洗畢,卻見李隆基仍祈於殿內,瞧著外頭天色漸亮,生恐誤了早朝時辰就提步過去本想提醒一二,未料歩近才知李隆基不知何時竟在那寐著了。
“陛下?陛下”凝眉示意雲兒先行退下去沏壺茶水來,江采蘋才俯身輕喚了幾聲李隆基,但見龍目微啟,才又溫聲細語道。“陛下怎地寐著了,可是昨夜未休憩好?”
李隆基皺了皺眉,看似還未寐醒般,且待看清身前站著的人是江采蘋之時,這才像是十為睏乏似的在江采蘋攙扶下搖晃著起身。
扶了李隆基步至坐榻坐下,江采蘋回身接過雲兒正端持入殿的茶盞。擢纖手為李隆基倒了杯新泡的清茶。這幾年。龍體雖安康,但李隆基畢竟已是年逾知非之年之人,若非保養有道,哪堪一如既往的操勞國事。體格早就撐不住,可見人不服老是不行。
“朕,適才好像做了個夢”李隆基揉一揉額際。龍目緊皺,仿乎在思忖些甚麼,神色凝重。
“陛下夢見甚麼了?”江采蘋淺勾了勾唇際。奉上茶水。剛才喚醒李隆基時,李隆基好似一副迷沉不已的樣子,不過,話又說回來,只是打了個盹而已,即便是美夢,又能有多美妙。
反觀李隆基。若有所思的沉吟半晌,才猛地豁然開朗一般。雙目濯濯有光道:“朕夢見了玄元皇帝!”
江采蘋微愣,原想打趣下李隆基,這下,心思全無。李耳一直被李唐家追捧為先祖,早在高祖李淵時,武德三年,有人上報說在晉州羊角山西面遇見老子李耳,李耳託其轉告當朝天子,言“吾,汝祖也,今年平賊後,子孫享國千歲。”,李淵一高興就下令在羊角山修建了供奉李耳的廟宇,並把羊角山改名龍角山,連其所在地浮山縣均一塊兒被更名為神山縣。
不只高祖李淵,太宗李世民也曾在《令道士在僧前詔》中有過“朕之本系,出於柱史。”一說。柱史本是周、秦時期的官名,其職責相當於後世的御史,因站立在宮殿柱子下面而得名,相傳李耳曾當過大周的柱史,於是後人把柱史比作老子的代名稱。李世民這席說道,足見顯是在認祖歸宗,以示根紅苗正。儘管如此,直至乾封元年,高宗李治攜則天女皇泰山封禪回宮途中途經毫州時,親至老子廟拜謁並追尊李耳為玄元皇帝為止,經過李唐三代皇帝的一致追捧,和其同宗之下,李耳才正式列位李唐王朝的祖先。
及至李隆基榮登大寶,這些年間更未少虔尊恭拜這位先祖,且在驪山行宮西繡嶺之上修造老君殿,早年還兩次夢見李耳降臨閣內,故,常稱老君殿作“降聖閣”、“朝元閣”,為此更特意命來自西域的元迦兒雕石刻玉,專為李耳精塑了一尊白玉老君像長年供奉其中。去年舊曆十月,驪山一行時江采蘋已在朝元閣有幸睹拜過那尊玉像。
李隆基徑自起身來回踱了幾步,片刻,方又煞有介事地說道:“朕在夢中,依稀記著,玄元皇帝有指示朕甚麼,一時卻又記不清。”
“可是嬪妾擾了陛下?”擱下手中茶水,江采蘋蹙眉凝睇貌似在喃喃自語的李隆基,心頭倏然閃過一絲異樣,想抓卻未抓住。方才李隆基假寐了頂多不超過一刻鐘,